「為什麼要跑呢?」陳瑋的聲音出奇地溫柔。
「我怕……我好害怕,如果有一天你不理我了,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你……我真的不知道……」亦晴哭得越厲害了。
「那就不要回答我,好嗎?」陳瑋溫柔地托著她的下巴,靜靜地凝視著亦晴。「不要哭了,好嗎?」
「——」
不等亦晴的回答,陳瑋的唇已經捕獲她的,四片唇緊緊地交接在一起,萬般愁緒化作輕煙隨風而逝。原是惶恐的心情現在已經漸漸平靜了,整個腦海裡全是陳瑋的影子,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在尋找感情的寄托,現在她已經找到了,她可以停住腳步了。
許久——許久——陳瑋才慢慢地放開她,定定神,輕輕地將亦晴擁在懷裡,輕撫著她的髮際,柔柔地說:
「晴,不哭了,好嗎?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應該相信我的。
雖然我們工作地點不同,但你還是要相信我,好嗎?」陳瑋再度凝視著她。
「好的,陳瑋。」那不爭氣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陳瑋輕輕地吻著她的眼,唇再度蓋上她的。
第三章
藍馨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進長長的巷道。
忽然間她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看著楊家大門。還是那個婦人又在文峰家徘徊。這種情形已經發生好幾次了,她為什麼老望著楊家看,直覺告訴藍馨,這個婦人一定與楊家有牽連,一定是的。那麼她會是楊家的什麼人呢?或者……或者……或者她就是楊家的女主人,文峰的母親。這猜測突然閃過藍馨的腦際,一定是的。她一定是來贖罪的,但一直沒勇氣進去,是的,一定是這樣子的。
這個婦人看見了藍馨,於是就朝著她走過來,那步子是蹣跚吃力的.藍馨原以為她又要逃避離去了,沒想到她竟然停在眼前。
「你是藍馨小姐吧?」那聲音是顫抖的。
「是的,請問你是?」藍馨定神仔細地看著她。
好蒼白的一張臉,那枯瘦的臉,深陷的眼,佈滿了血絲,她一定生病了。佈滿血絲的眼慢慢地溢出了淚水。
「文峰好嗎?楊家一切還好嗎?」
「你是?」藍馨不敢輕易地回答。
「告訴我,他們還好嗎?」眼淚不斷地湧出。
「——」藍馨搖搖頭沒有回答。
「你和文峰不是很好嗎?」
「——你是文峰的母親嗎?」藍馨不能確定地問。
那婦人似乎受了驚,踉蹌地退了幾步,看看眼前的姑娘,該告訴她嗎?好多年了,這一直是個秘密,該告訴她嗎?
「一定是的,你就是伯母,你就是……」藍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婦人遲疑了一會才點點頭說:
「是的,我是文峰的母親——宋芷凌。」
「你是來找文峰的?」
「我想知道他們的生活情形。」
「你關心他們?」
「我一直都很關心的。」
「那你為什麼離開楊家?這算關心嗎?」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是情願離開他們的。」
「是因為他們太窮了,無法滿足你的虛榮心,所以你離開了他們,是不是?」藍馨的語氣是那麼的逼人。
「不!不是這樣的,事實不是這樣的,不是……不是……」宋芷凌嘶力地吶喊著。
「是不是這樣你應該最明白。」藍馨的口氣還是冷冷的。
「不——不——」宋芷凌拚命地搖頭、搖頭。
藍馨看她這個樣子,實在不忍心再逼問下去。
「那一定另有原因?」她的語氣放軟。
宋芷凌慢慢地走出了巷子,藍馨也跟在後頭。這一路是沉默的,望著那枯瘦的身影,藍馨的心裡有點酸酸的,說不出來為什麼,她認為宋芷凌一定有難言的苦衷。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跟著她走著,她想去那呢?
終於宋芷凌停住腳步了。她打開了破爛不堪的屋門,然後看著藍馨,輕輕地說:
「進來吧!」
藍馨跟著她走進了木屋。第一眼就讓藍馨覺得心寒,僅有的一張木床,沒有桌子,沒有椅子。就只有一張床,屋子是潮濕的,晴朗的天氣使得這木屋充滿了穢氣,藍馨不自覺地皺皺眉頭。
「介意嗎?」
藍馨發現自己失態,連忙說:「不!不介意的。」
「很抱歉,就請坐在床上好了。」
「哦!」藍馨順從地坐下。
宋芷凌也坐在床邊。
「能回答我剛才問你的問題嗎?」
「我——」藍馨看了看她,自己應該告訴她的,她有權知道楊家的近況。
「他們過得不好。楊伯伯每天酗酒,有時半夜不歸。不高興就拿文峰出氣。文峰很爭氣,放棄了學業,拚命地賺錢替楊伯伯還債。」藍馨很籠統地說明楊家的情形。
「真是多虧了這孩子。」
「伯母!你為什麼要離開他們?你知道這對楊家的打擊有多大嗎?你知道楊家之所以會有今天的下場是誰一手造成的嗎?是你!你不該在楊家最失意最潦倒的時候離開他們,你不該。」藍馨激動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又有誰知道我內心的苦痛呢?有誰能感受呢?」
「伯母!你應說出來的,縱使錯不在你,你也應該說出來的。」
「是的!我是該說出來。隱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了,如今不說出來,還等到幾時呢?」宋芷凌仍然淚盈滿眶。
「伯母!告訴我,好嗎?」
兩人都沉默了,藍馨一直等到她開口。
「——那是好幾年的事了。那時候楊家是個幸福的樂園,雖然生活並不是非常富裕的,但我們都相當知足的,文峰也是個乖孩子,可以說我們不曾有不愉快的氣氛存在過。但是好景不常,文峰的父親,也就是楊哲經商失敗,這對他的打擊很大。這家庭就跟著變了,沒有以前的歡笑聲了,只有一片陰沉,他成天借酒消愁,一蹶不振。那時我經常覺得身體不舒服,於是就到醫院檢查,才知道我患了肝炎。」宋芷凌停頓了一會又說:
「那時的醫學並不像現在發達,而且那又是種傳染病狀,它來得太巧了,當時我一直希望能夠趕快治好,畢竟我還有大半輩子要活著,於是我就每天上醫院檢查。但是楊哲卻變得很多疑,他以為我背著他偷食,每天就藉故打我、駕我。我能說什麼呢?只有忍著了。對他我是必須隱瞞真相的,但是我又不可能醫好自己的病,家庭的經濟一天比一天糟,我不忍心看他這樣下去。於是就拜託朋友幫我找工作、洗衣服、當工友,日子還是沒有改善。那時候我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