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盯著他,「我只是想告訴你……」
「不要傷害她,我知道。」秦羽微微老道:「我要想傷她的心,在宮裡直接把劍搶走就好了,何必等到現在。」
玉郎眼神肅穆,「玲瓏看上去單純開朗,但其實是個內心如火一般熱烈又脆弱的孩子,如果你傷了她的心,後果如何是你我都想像不到的。」
秦羽一震,又笑道:「玉王叔這一生都是為別人而活嗎?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將來?難道一輩子就在這裡做女王的男寵?」
玉郎淡淡的說:「從我來到西涼的那天起,我就沒有未來可言了。」
他再次震住。玉王叔說這句話的口氣用詞,甚至是表情,都和水玲瓏何其相似。當他們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那種莫名的悲愴和憂傷幾乎是深入骨髓,令人震撼。
他倏然回頭,看到水玲瓏正微笑著向民眾揮手致意,溫柔可親、風度優雅,公主風範完美得無懈可擊,
那麼,隱藏在這張美麗笑容背後,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水玲瓏的眼波投向這邊,對他招了招手,他沒有再和玉郎多說一句話,匆匆走回到她身邊。
她故意將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弱不禁風般依靠著他走進船艙。
「一不留神你就想跑掉啊。」她半開著玩笑。「我可警告你啊,在海上別亂跑,掉到海底可沒人救得了你。」
「我最怕坐船,在船上我是最規矩的。」他也嘻笑回應。然而,雖然他們現在依然可以用如此輕鬆的口吻說話,但他們心裡都明白,面對彼此,他們的心再也不像以前一樣純淨透明了。
她全心全意想將他留在身邊。
他一心一意思要偷得寶劍後遠遠離開。
各懷心思的人怎麼可能相愛?就是貼得再近也猶如山海相隔,分處兩個世界。
秦羽坐在船舷旁,眼角有人影閃過,他無意間瞥了一下,隱約看到一個宮女從旁邊走過,這背影似曾相識,但是又想不起來。是誰呢?他的腦海中靈光閃過,難道會是……
看來在這條船上暗藏心機的人遠不只他一個啊。
秦羽暗自微笑,在這茫茫大海之上不知又要上演怎樣精彩的故事了。
船帆張揚,波濤翻捲,船隊終於起航,緩緩的駛離了西涼國,向東野國的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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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玲瓏靠在軟軟的榻上,對侍女們擺擺手,「妳們下去吧,我想休息了。」同時又對秦羽一指,「你留下。」
就這樣,船艙很快就剩下兩個人單獨相處。
「我們西涼的船怎麼樣?」她得意的問。
「很不錯,寬敞舒適又豪華,最重要的是,船在海上行走卻如同在陸地一樣。」秦羽誠心讚美,在他的國家就沒有這麼好的造船技術,所以最怕遇到海戰。
「西涼國憑著水陣與四國周旋是不夠的,如果沒有上好的船隻,首先就會處於弱勢地位。」她伏在窗邊,海風吹起她的秀髮,那雙明珠般的眸子似乎映進了波光,熠熠生輝。
離開故鄉的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他坐在她對面,同她一起看向窗外,這是他第二次穿越這片大海,上一次他是獨自撐船面對這廣闊無邊的海洋,這一次,身邊卻有佳人相陪,以前他從沒有想過轉瞬之間周圍的一切竟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你知道嗎?我走的晚上,母后坐在我床前說了一晚上的話。」水玲瓏看著他,「她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始終醒著。」
「她說什麼?」
「她絮絮叨叨說了一晚上,都是叮囑我獨自一人到東野要小心,東野雪和東野蘭都是精明透頂的人物。我身為西涼公主,和東野蘭聯姻其實可以說是『下嫁』,但東野蘭如今在東野的地位已是至高無上,身為他的王妃所擁有的那份榮耀並不亞於一國之母,正因為如此,這個位置過於引人注目,可能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她緊緊抓住秦羽的手。「不要急著想辦法逃走,先陪我在東野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秦羽默然,她是如此輕易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該怎樣回答?他不想說謊話,但是同樣,他也不願說真話。
「妳真的要去東野,住在那裡,一生一世嗎?」他緩緩的開口,彷彿這是他最後一次問這個問題。
她揚起長長的睫毛,只是對他一笑,拉著他看外面的世界,「你看這片大海,聽說偶爾會看到巨大的怪魚,可是我在西涼國的海灘上等了好久都沒有見到過,你相信嗎?」
她不願意再回答他那個問題了,即使說了答案,也依然是毫無結果的未來,他不可能帶她逃走,而她,也絕不可能丟下西涼和他一起私奔。
「真希望船能在大海裡沉沒啊。」水玲瓏的喃喃低語驚到了秦羽,模糊的看到她唇邊那抹苦澀的笑,「這樣就不用去東野,不用去面對那些煩惱的事情;這樣,你就會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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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船沉了,一切真的可以結束了嗎?秦羽站在船舷旁,看著海天相接的那條線,默默的問自己。
夏禹國距離這裡很遠很遠,但是卻像是一塊重重的石頭壓在他心上,讓他搬不開、挪不走。
他千里迢迢獨自一人來到這裡為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一段感情,為了逃走嗎?
他咬住下唇,暗自警告自己,兒女私情最容易陷溺,自己絕不能輕易動心。
從懷中,他掏出一個小藥瓶,瓶裡裝的是他從國內帶來的古老配方。吃了這種藥可以忘記一切,就如同忘記了自己的前生,即使再多的愛恨情仇都可以灰飛湮滅。
若今晚他將這些藥摻在水玲瓏的飯裡讓她吃下,她的煩惱、他的煩惱,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化解。她不會記得自己是西涼的公主,不會在乎定秦劍的歸屬,即使痛恨盜賊,也不會和情字牽扯糾纏。她會忘了他,忘了這段情,從此,兩人形同陌路。他緊緊的將藥瓶攥在手裡,心跳如擂鼓一般,彷彿要震破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