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太瞭解他的個性了,知道他定會幫他追回百兩銀子,才會設下局一路引他到南京來……,他又怎能確定他會找上墨寶閣?要不是有機關盒,他又怎會聯想到如意墨?
太巧合了!討債、尋寶、南京城、機關盒、如意墨……
「不過說穿了,那對姓遲的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老父在明,弄得好像是地方紳士,兒子在暗,專幹些下流勾當,說穿了根本就是地痞流氓,倘若遲家真是為善之家,遲歲年就不該放任兒子胡作非為。」
「哦?」他再次拉回心神,抬眼看著吹影。
不知怎地,來到南京城之後,他的注意力一直難以集中,一個不小心便會陷入死胡同裡。
「二爺,我說了,那人不是什麼善類。」
「我知道。」他的眼力有那麼差嗎?不由得冷啐了他一口。「要是我猜的沒錯,那一千兩被搶肯定和那姓遲的有關。」
「我也是這麼認為,不過沒有證據。」
「這件事不重要,他拿著富豐票號的銀票,要兌銀就只能回票號,而他只要敢上門,我就敢抓他,若他不敢兌銀,我也沒有損失。」銀票上頭是有押號的,有人到分號去領,他會不知道嗎?「你以為我為什麼不直接兌銀給那丫頭,而是給了銀西不?」
「我以為二爺是打算他日欲搶回時較省事。」
慕容涼黑眸噙怒瞪去,見他坦蕩以對,不禁又乏力地閉上眼。
他是這樣的人嗎?他忍不住在心裡問著,都不知道已經問上幾回了。
唉,他不過是怕一千兩會把那丫頭給壓死罷了,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打算跟吹影解釋的,省得他又胡亂揣測他的心思。
眼前他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再來便是趕緊打開機關盒……唉,那只盒子超乎他想像的複雜啊!
第八章
「天殺的!」
墨寶閣後院樓台傳來慕容涼不耐地低吼聲。
只見他雙手環胸,黑眸瞇成線,直瞪著擱在案上的機關盒,緊咬的牙鬆了又咬,咬了又鬆,來回數逼之後,他不禁乏力地閉上眼。
該死的,沒道理,他不可能打不開的!
可是,能用的法子他全都用上了,卻依舊打不開內盒,光是要將它拿出就不行了,更遑論打開。
爹到底是施了什麼法術,怎麼將內盒和外盒嵌得如此地緊密?
還是爹根本就上膠黏住內外盒?
他仔細瞧過了,倘若不將內盒取出,根本沒辦法打開內盒的盒蓋,但是……內盒根本拿不出來。
可惡,爹真是將他給考倒了!
理所當然地在這裡待上近個把月了,居然沒有半點進展,簡直教他光火。
乏力地往椅背一靠,索性閉目養神,在腦海裡頭反覆思忖著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不斷地沙盤演練著……
驀地,纖瘦的身影翻飛,無視於他的理智,霸道地闖進他的腦海裡。
白裡透紅的粉顏生動而鮮明地閃動著情緒,一會瞠目撒潑,一會又展眉露笑,
一會又如驚弓之鳥駭懼驚慌,一會又像個尋常小姑娘般羞澀含怯……她怎能有那麼多種的神情?
她的神情在他的腦海裡不斷地變化,然,不管到底是哪一種神情的她,他……都一點也不討厭。
他說過,他不曾討厭過她,儘管她出言不遜、口無遮攔,但他真的不討厭。
甚至是……甚至什麼啊?這念頭一冒出,他不禁勾唇冷笑。
不就是個不懂世事的丫頭?他怎可能和個丫頭一般見識?
正這麼想,腦海中的她,神情又起了變化,畫面到了在破茅屋的那一夜,她不著寸縷,身上只包了件布巾蔽體,雪肩香頸皆收眼底……
啐,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又來了?哪門子的邪思啊?誰會對那種丫頭起邪思?
不,這不是邪思,只是記憶罷了,只不過是那一夜的記憶……可為何老是肆無忌憚地闖進他的腦海裡,莫名教他心猿意馬起來?
心猿意馬?有嗎?是這樣子嗎?
不,他只是……
「二爺?」
耳畔傳來細軟的嗓音,他驀地張眼,乍見眼前靠得極近的粉嫩俏顏,令他不由得喉頭緊縮,動也不敢動地瞪著她。
「你是怎麼了?把眼瞪得這麼大?」西門念弦不解地偏著頭。
「妳靠得太近了。」他嚥了嚥口水,收回心神。
太近了,近到他都能嗅聞到她身上的氣味,她未免對他太沒防備了吧?
該死,差點就將眼前的她和腦海中的她給重迭在一塊了。
聞言,她忙往後退開一步。「我方才聽見你吼了一聲,急忙跑來,卻見你勾唇笑得很邪惡,一會又眉頭深鎖,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呢。」
「沒……我只是在想事情罷了。」他略鬆了口氣,坐直身子之後,才發覺自個兒的背後一片汗濕。「妳……怎麼跑來了?」
真是見鬼了,他居然冒了一身冷汗。
儘管她人就在眼前,可她總不可能有本事瞧穿他方才在想什麼吧?他沒表現出來吧?
「長窯蓋好了,準備要燒松枝了,所以我便到後院看著……對了,二爺,你知道嗎?聽說你替我拿出去賣的墨已經賣光了,有人跑來說要多補些呢。」差點忘了還有這麼一件喜事。
真是教人難以置信,她親手制的墨竟然就這樣賣出,而且就連庫存的墨錠也賣得差不多了。
其感動難以言喻,再多話語也難以詳述她的心情。
「哦……很好、很好。」他轉開視線,努力地將精神集中在機關盒上頭,然而卻安撫下了胸口的鼓噪。
「二爺,真是太感謝你了。」她婉約地退後一步,欠了欠身。
他驀然怦然心跳。她……何時這麼有規矩了?
「不用客氣,我說過了,那是為了要拿回那一千兩。」努力地全神貫注在機關盒上頭,他企圖漠視心裡的古怪情愫。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一樣感謝你,真的。」怕他不信,她更加重語氣。
「不用、不用……」他擺了擺手,力持冷靜。「妳要是沒什麼事,就先離開吧……對了,墨窯不是弄好了嗎?妳不是該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