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激動處,她索性往雲娘身上一倒,哭得像是個淚人兒般,站在一旁的西門念弦看了心頭不禁一軟。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大娘的用心,只是……」唉唉,她會發火可也是天經地義得很。「方纔我要到鋪子去時,瞧見街尾那兒擠得人山人海,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湊近一瞧,竟發現是我的招親告示,妳們兩個說,我能不火嗎?」
當然,她也知曉鋪子的營運不佳,天天絞盡腦汁思忖著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生意步上軌道,可也許,她真不是經商的料子吧,除了會制墨,她根本是一無所長啊。
她有自信,自個兒所制的墨,就算稱不上一流絕品,但在這江南一帶也算是頗富盛名,數一數二的了。
儘管無爹娘在旁教導,但她靠著爹所留下的冊子自行研究,加上身旁有雲姊和舒大娘扶持,倒也將墨場經營得有聲有色。
可也不知道近來究竟是怎麼著,鋪子的生意是每況愈下,如今已經悲慘得負債纍纍,連未來一個月要發的餉銀在哪裡都還不知道哩。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她真是不明白。
「可咱們也是為了妳、為了鋪子打算啊。」舒大娘回得振振有詞,臉上的淚痕早已不復見。
「就算是這樣,妳們好歹也先同我說上一聲,總不能讓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突地瞧見那等莫名其妙的東西。」招親耶,這可不是什麼小事,而是她的終身大事,沒道理不同她商量的啊!
雖說,儘管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橫豎上頭也註明有個試驗,又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打得開機關盒,妳就當是碰碰運氣吧。」雲娘不忘再加帖猛藥。
「機關盒啊……」她不禁沉吟著。
聽爹說過,若是有一天鋪子經營不下去,可以打開機關盒,取出裡頭的珍寶變賣,絕對能夠助她渡過難關,可真不知道它到底是哪門子的機關盒,教人怎麼打也打不開,原本她打算乾脆拿斧頭敲開算了,卻又怕傷及裡頭的珍寶,落個得不償失的下場。
倘若有人打得開,似乎也是美事一樁,可要是爹誇大其詞,打開盒子之後,裡頭的東西沒半點價值的話,那她拿自己的終身大事去換,未免太過不值了?
只能希冀上門求親的人,能有足夠的財力幫她撐起墨寶閣了。
「妳年紀不小了。」雲娘好心提醒。
「嚴格來說,算大了些。」快要二十歲了呢。舒大娘無奈歎道。
「就是啊!記得去年前年時,還有錢公子、嚴老闆慇勤走動著,豈料今年竟是如此冷清……」
兩人一來一去的唱著戲,教她瞧得是七竅生煙。
「妳們是怎麼著?當我的面拐彎罵我?」怎麼,她的心一軟,她們的舌頭便硬起來了?「也不瞧瞧那錢公子長得是怎生模樣,獐頭鼠目的,憑他也想娶我?他憑什麼以為他配得上我?還有,那嚴老闆,我橫看豎看都覺得他是個淫穢之輩,怎麼妳們一點都沒發覺?要配我,好歹也要長得像樣一點,不用像爹那般完美,但至少要像個人啊。」
要她嫁給那種人?她乾脆投河自盡算了。
倘若要嫁,至少也得要像爹那般柔情似水的男人她才要。
想到爹啊,性子溫和、長相俊俏,疼娘又疼她……嗚嗚,但好人不長命啊,才教爹那麼早便離開她,要是他還在,她就不用為了這些瑣碎小事心煩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禁蹙緊眉頭。
沒那麼糟吧?錢公子和嚴老闆是談不上俊色之輩,但也不太差啊。
話說回來,真不是她們要嫌,但老爺的長相,真是勉勉強強堪稱清秀而已啊,怎麼每回小姐總是將他說成潘安再世?
她們又不是沒瞧過,呿!
說真的,老爺的性子之好,確實是無話可說,但是面貌……唉唉,還好小姐的面貌全都承襲夫人,若是像她爹,就怕要滯銷了。
「小姐、小姐!」
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丫鬟慌張的叫聲,在亭子裡的三個人回頭探去。
「燒房子了?」她沒好氣地回著。
「小姐……有人上門哪。」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有人上門又怎樣?」很稀奇嗎?
「不是,是有人上門問招親之事啊。」
「嗄?」聞言,舒大娘和雲娘立即坐起身,將手中的茶盅一丟,拉著西門念弦往後院的主屋跑。
喂、喂,現下是怎麼著?西門念弦傻愣愣地任由她們拖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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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子規模不大,然裡頭不乏典雅擺設,眼及之處莫不是筆紙硯墨、書帖掛軸,然而還是以各式各樣的墨為主。
只是,午後的鋪子清冷極了,和外頭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潮大相逕庭。
慕容涼踏進鋪子,隨意地探著裡頭擺上的各式松墨。
原來,墨也有這麼多的樣式,各式形狀、各式雕工,居然還描上金線,在上頭畫得龍飛鳳舞來著。不就是一塊墨?到時候還不是加水磨成汁,何苦這般大費周章?
他不是風雅之人,永遠也不會懂得這等無聊的舉止。
不過,這架子上頭的商品,甚至是掛在牆上的墨寶,饒是他這等外行人,也看得出全都是非凡的絕品,只是他不解外頭遊走的人那麼多,竟沒半個踏進裡頭。
算了算,他到這兒也有一刻鐘了,還不見半個人走進來,就連負責看店的夥計都偷偷地打起盹了,可見生意之慘淡。
這家鋪子感覺上不差啊,怎會……
「二爺,咱們還要再等下去嗎?」身旁響起吹影的聲音。
他回神,暗忖了會兒,道:「生意會這麼差,看來是其來有自。」不過要人去通報一聲,居然等到現下連個人影都沒瞧見,簡直是失禮過頭了。
「二爺?」
「沒事,我只是在想,那張告示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冷哂道。
八成是假的吧?要不上門詢問招親之事的人,怎麼會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