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洛雷夫轉身離開,莫兒卻柔聲叫住了他,「等等,讓我試試,好嗎?」
她瞭解洛雷夫不是一個說話沒根據的人,他說出口的話一定有他的前因後果,既然他說她可以,那麼,她就應該可以。
「不必了,我剛剛只是胡說八道,你別當真。」
「洛雷夫,事關愛妮絲的性命,我要救她。」
莫兒溫柔而堅定的話語,像微風輕輕掃過他的心,回過頭來,他定神的瞅著她,看見了她眼底的決心,不由地一歎,「那可能會耗費掉你的大半精力,讓你一天下不了床。」
「反正夢幻古堡歇業中,我不在乎在床上多躺一會。」她的存在本來就不是為了她自己,有用的時候就該拿出來用。
上天造她這樣一個人,是為了救人吧?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有辱使命。
何況,愛妮絲是她的朋友,在世上唯一一個女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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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斷手、一隻斷腳,一隻眼睛的舒赫的臉,少了鼻子的舒赫的臉,臉上長膿包的舒赫,嘴巴歪一邊的舒赫……一張一張的畫裡頭,沒有一張是完整的舒赫。
她等於被他拘禁在房裡,自從她從鬼門關前兜了一圈回來以後,他好心的派人送給她各式各樣的畫筆,五顏六色的畫紙,就是不曾親自來看過她,一次也沒有,而她和他的賭約還有四個月又十二天。
她在病床上躺了多久?算來算去,好像躺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對她而言是一大片空白,她的靈魂飄到中國、飄到天空、飄到海洋、飄回童年,那裡有師父、拂之不去的藥草味和高山、白雲……
沒想到,飄過一處又一處,她的人還是沒飄出拉斯維加斯,醒來,還是在這張大床上,只是少了夢中總是凝視著她的那雙眼。
那是一雙深黑色的瞳眸,好深好深,有時像海洋一般的波濤洶湧,有時像湖一般的平靜無波,他總是這樣守在床邊看著她,告訴她——
「你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絕不可以死。」
霸道的無以復加!她想罵他,可是開不了口,她想瞪他,覺得眼皮不聽使喚,她想乾脆賞他一個耳光,可是總覺得抬不起手臂……
他一直那樣看著她,守著她,說上一萬次一千次;沒有他的允許她絕不可以死這樣的話,聽得她都佩服起他的囉唆與長舌,好想叫他閉嘴……
那雙眼的主人,清清楚楚是舒赫,連在夢裡,他竟然都還來糾纏她,牢牢的捉住她不放手……是前世造的孽吧?她欠他的,所以連命都不能隨便丟,讓他喚著喚著又給喚了回來。
畫筆沾染上的是暴風雨過後天空清澈無比的藍,這回,她畫的是舒赫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是一雙,不是一隻,畫了太多獨眼龍,她有些膩了,待會再想想怎麼醜化他。
她很專心,專心到根本沒有感覺到有人靠近,直到那個人低柔的嗓音傳進她的耳畔——
「很棒的畫作。」
是他,舒赫。
「我以為你死了。」眸也沒抬,愛妮絲繼續作畫,硬是把畫中那原本漂亮的眸子給狠狠畫上一道紅色的疤。
舒赫對她的冷言冷語絲毫不在意,唇邊反逸出一抹笑,「你想我?」
「去你的!」愛妮絲將手上的畫筆朝他一丟,剛好丟到他那燙得筆挺的白襯衫上,立即為那一抹白染上天空般清澈的藍,挺美的構圖,看得愛妮絲有些傻眼,好半天才找到舌頭,「我要是會想你這種大壞蛋,彩虹馬上就會從天邊冒出來!」
好想好想,在那片天空藍中畫一道彩虹……
如果他同意站在那裡動也不動的話,她真的會這麼做。
她的眼神看著他的身體,寫著濃濃的渴望……舒赫眉一挑,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她該不會又想動脫他衣服作畫的腦筋吧?
當年她脫光衣服的恥辱歷歷在目,他永遠忘不掉,但她也合該受到教訓了,千不該萬不該再對他露出這種飢渴的眼神。
如果,她是哈他的身體想跟他做愛,他鐵定奉陪到底,但他知道她不是,她是哈他的身體沒錯,不過是因為畫畫,而不是因為想要他抱她……這對他而言又是另一種恥辱。
一個女人用著閃閃發亮的眼神渴望著他的身體,不想跟他做愛……除了愛妮絲,全天下大概找不到第二人。
「看來你恢復得很好。」可以罵人、可以丟東西,還畫了一堆模特兒只有他的畫。
一排看過去,畫裡的主角全都是他,舒赫看著看著,唇角的笑意止不住,眼底的笑意也掩不住。
「笑什麼?」她瞪著他臉上詭譎的笑意,一眼便隨即將目光移到他的腹部,莫名其妙地,她竟有一股衝動想要拉開他的衣服看看他的傷口,有沒有刀疤呢?如果有,刀疤又有多深多醜?
聽說,為了親眼看見她平安無事,他任由傷口裂開也不肯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守在加護病房外頭十幾個鐘頭。
聽說,她平安無事又昏迷不醒,他派了世界各地最有名的中西醫大夫前來拉斯維加斯替她診治。
聽說,他動用了所有可以動用的關係,廢寢忘食的守在她床邊幾天幾夜,只為了把她從鬼門關前救回來。
這些全是張嫂每天端三餐進來房裡時斷斷續續對她說的,像是在播放連續劇,一天一點,卻讓她印象深刻的烙在腦海中拂之不去。
她不信,一點也不信,自己在他心中竟有這等份量?想破了頭,終是想出了一點端倪,因為他是個輸不起的男人,因為她還沒有愛上他,所以他不能讓她就這樣死去。
「你很想我,我很高興。」這回,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想你?」愛妮絲挑起了眉,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你是從鬼門關兜了一圈回來得了失憶症了是不?」
舒赫扯唇一笑,「得失憶症的人恐怕不是我。」
「什麼意思?」她瞪著他,感覺體內有一部份的理直氣壯慢慢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