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無瑕笑容,煜宸松心,背起她,走進水簾後畫,才一下下,飛濺泉水,濕透兩人。
「妳會不會冷?」他問。
他的問題讓她有借口摟他更緊:
「冷。」她的牙關頻頻打顫,這潭水真是冰得透心。
「再忍耐一下。」他的手將她身子收緊。
水簾後面果然有一個約可容納兩人的山洞,踩進去,他的腳自膝蓋以下泡在水裡,極目睜眼,黑漆漆的洞穴裡看不見任何東西。
小徑彎彎曲曲,為教采青安心,每個落腳,他的步伐沉穩。就這樣走了約莫一盞茶工夫,他們看見一絲光線,
「小魚兒,妳看前面。」
「嗯。」
她胡亂點頭,忙把臉貼回他背上,這段路走到盡頭了,不管未來如何,至少在光明之後,她確定,分離等候。
他加快腳步,不多久,他將兩人帶到陽光之中。
走出來了,他們重回人間,過去的十數日恍若隔世?深吸氣,他臉上帶著淡淡笑意。
煜宸運起輕功,飛奔至山下,竟和從山上剛剛尋人不著下山的官兵相遇。
「郜王爺!郜王爺,屬下終於找到您了。」他的陣前將軍從遠處衝過來。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煜宸問。
「拉拉卡被救走,王爺失蹤,我們四處探聽,知道有敕瓦族人在此地出沒,便一路尋了上來,我們在山頂找到十幾具屍體,卻也找到王爺的佩刀,這幾日來,兄弟們都在山上尋找將軍。」
「他果然被救,朝廷裡必有內奸。你派人將所有人召集起來,等我進宮,稟明皇上,軍隊立刻開拔。」
「是,王爺!」
遠遠地,朝廷官員聽說尋到郜王爺,紛紛聚集,他們圍在煜宸身邊關心。
「采青,妳怎麼在這裡?」采青的父親看見她一身的狼狽,訝異問。
「楊軍機,采青受傷了,請派人送她回家,並妥善照顧。」煜宸說。
「是,郜王爺!」他走向前扶下自己的女兒。
臨行依依,她回眸再看他一眼,他還給她一個安心笑容,點頭,她知道自己深切記取,永遠不忘記等他這件事情。
再回頭,他開始忙碌了,發號施令、分派工作,他又是威風凜凜的郜將軍。
戀戀不捨的,是她的眼睛,悄悄地拭去兩顆晶瑩,她明白山中歲月已經過去,明白短暫幸福已深埋谷底。
第六章
所有事情在短短的幾日內發生,煜宸上稟皇帝,揭發瓦敕族的陰謀,引起朝廷上下一陣嘩然。
此時,季將軍傳回來邊塞氣氛詭譎、戰事一觸即發的消息,於是,皇帝下令鎮威王迅速領命出征。
軍隊開拔日,朝中大臣出城郭相送,就是萬歲爺也親臨校閱場,分贈水酒,親自預祝他們凱旋歸來。
也因為這樣,一個預備盛大舉辦的婚禮草草進行,涴茹無半分怨言,有的是體貼、遵循,她的賢慧得體贏得許多稱讚。
當第一場捷報傳回朝廷,舉國歡欣,涴茹拿著丈夫寄回來的家書,臉龐難掩欣愉。
「王爺信上怎麼說?」涴茹的母親問。
涴茹原本的喜出望外,在看完整封信內容後,轉為落寞,眼睛飄向采青,眼中有的是忿忿不平。
他居然要求她照顧采青,別讓她受自己母親欺凌!
欺凌?好大的一頂帽子,再怎麼說,那是他們楊家的事情吧,怎勞一個外人關心?
「怎麼了?王爺到底寫什麼?」大娘急催。
采青站在門外引頸而望,是啊,她也想知道信上寫些什麼……
他是否安然無恙?戰事是否吃緊?在遙遠的邊陲,他有否想念過她?
「沒什麼,他希望我能過去陪他,爹爹,請您上書給阜帝,讓我到邊塞服侍王爺。」說完,她勝利似地看采青一眼。
「傻女兒,妳這是做什麼?王爺去打仗,又不是去玩的,誰知道那裡有多危險,妳要是有個萬一,教娘怎麼辦?」當母親的第一個反對。
涴茹嘴角噙著冷笑,斜睨采青一眼。
她恨她,是的,從她大大方方穿著王爺衣服回來那天開始,她再放不下對她的憎恨。
她永遠忘不掉心慌意亂的那段日子。
先是王爺失蹤消息傳來,後是家裡上上下下找不到采青影子,她整整擔了十幾天的心,害怕兩人拋下皇命,雙宿雙飛,那些天,她懷疑、嫉妒、怨懟,一天比一天更甚,她夜夜受惡夢折磨,夢見采青在王爺懷裡,相愛相親。
驚醒時,她對窗垂淚到天明。
她想像王爺和采青逍遙快活著,想像他們在世外桃源中,開啟一段她盼了好久的愛情,當想像不斷膨脹,她被壓縮得不能呼吸。
她恨自己,十幾年來對采青的仁慈,換來的居然不是感恩圖報!
她氣自己,過度矜持,學不來采青的厚顏無恥,若換成她守在王爺府前,若她肯拋卻自尊,口口巴著王爺不放,她有自信,他會對她傾心,而非對采青在意。
人人都知道,她敦厚溫柔、她藝冠絕倫,京裡哪個適齡女子及得上她?可是,他終是選擇采青、選擇逃避皇命。
他不顧念她受傷的心,不顧念她是他末過門的妻子,他呵……怎地未相處便判她出局?
終於,王爺被找到,采青回家,他們被找到時的情景,經由下人的口中,證實涴茹所有想像,十幾天問他們的確在一起,他們的確親密。
她質問采青,為什麼她把答應不見王爺的承諾,拋諸海底?
采青的解釋聽進涴茹耳裡,成了欲蓋彌彰,她一口咬定,若非采青對王爺有特殊情意,又怎會引發後來的一連串事情!
更何況,共處數日,誰知道他們的感情已經提升到什麼樣的程度?
所以,她的恨,有憑有據。
新婚夜,她懷著嬌羞與恐懼,坐在新房裡等待王爺來臨,誰料得到,他對她說的每句話,都是關於采青。
她捺下性子,隱埋嫉恨,拚命告訴自己,男人喜歡寬容女性,誰曉得,他的過分不只這件,話說完,他居然轉身進書房,留下她在空閏獨守新婚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