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問過很多次了。」
他瞥她一眼,沒試圖說服她,只是轉個話題。「昨晚沒睡?」她的眼下有些暗影,氣色看來也不好。
「有睡一些,多謝大人關心。」就算睡了,又讓噩夢驚醒,讓她更感疲憊。
「回去之後,先補個眠。」
「是。」她深吸口氣,振作精神。
騎了一段路後,翟炯儀發現她的眼皮一直垂下,於是說道:「想睡了?」
她立刻振作精神。「沒有。」
又騎了一段後,翟炯儀轉頭發現她又開始打盹,於是拉住韁繩停住馬匹,雀兒起先沒有留意,直到超越他後才發現不對勁,她連忙拉住馬匹,打個呵欠後,才回頭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翟炯儀翻身下馬。「下來走一段,醒醒腦。」
「為什麼?」她一臉疑惑。
「免得妳摔斷脖子。」
「我不要緊--」
「不要做無意義的逞強。」他打斷她的話。「要是受了傷,得不償失。」
雀兒不發一語,沉默地下了馬,兩人牽著馬匹,靜靜的走在黃土路上。雀兒深吸幾口氣,想讓頭腦清醒些,可眼皮還是有些沉重。
「回去後,我叫季大娘到藥房幫妳抓些安神安眠的藥。」再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會出問題的。
她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用計較這些小事--」
「這不是小事。」她望著路的盡頭和遠山,感覺微風拂過臉頰。「昨晚我們在外頭住了一宿已經失禮,大人若再特別關照,怕會有人說話。」
「不需要操心這些。」他仰望陰沉的天空,瞧著一群飛鳥遠去。
她瞟他一眼。「大人,女孩兒家的心思您留意過嗎?」
他不解地挑眉。
「有個人一直在等您有所表示。」她含蓄地說道。
她意有所指的話語讓他恍然大悟,卻也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感情之事無法勉強。」
「不是大人眼界太高?」她反射地回了句。
他的目光與她交會,一抹笑意浮現在他眼角。「倒不知妳還關心我的婚姻大事。」
他促狹的眼神與笑容讓她臉頰燥紅的轉開頭。「我不關心,只是隨口問問。」
她的困窘讓他笑意加深。「這陣子我也在煩惱這事,樂樂也快四歲了,是該給她找個爹,妳有什麼建議嗎?」
她驚訝地看他一眼。「這事我不能插手。」
「我沒要妳插手。」他撫了下馬鬃。「我只是希望能把傷害減到最低,所以想聽聽妳的意見。」
「我不知道。」她繞過一攤泥水。「若她不願意,大人會強迫她嫁人嗎?」
「不會。」他搖首,這件事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那就反過來想。」她瞧他一眼。「大人該為自己找個妻子,如此一來對方只能死心。」
「這可麻煩了。」他呢喃一聲。
她低頭淺笑。「依大人的相貌才情,這事一點兒都不麻煩,容易得很。」
他瞄她一眼。「妳在幸災樂禍嗎?」
「小的不敢。」她一臉正經地回答。
他莞爾一笑。「本官倒想知道有什麼是妳不敢的?」
她露出笑意,揚起眼來,可一遇上他的眼眸,下意識地便低下頭,笑容自她唇畔隱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她必須當著他的面將話說清楚。
「大人你……你……」
見她欲言又止,他立刻道:「有什麼事直說無妨?」
她整理了下思緒後才又道:「有件事我一直想與大人說,可實在不知怎麼開口,所以……」她頓了下,冷靜自己的思緒。「我很感謝大人的關心與照顧,但我畢竟是有夫之婦,大人……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嗎?」她讓他攪得心煩意亂,無所適從,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明白也不明白。」他含糊地說道。
她望向他。「大人此話何意?」
「雀兒……」他的視線一觸及她的雙眸,她立刻低下頭。「我不給妳壓力,也不會強迫妳,有些事我知道妳也知道,可現在說出來對誰都不好,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借用他的話。「明白也不明白。」
他勾起笑。
「大人……」她頓了下,前兩句是在告訴她,他現在不會給她情感上的壓力嗎?至於後半句……她聽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您讓我無所適從,也讓我煩心。」她低頭瞧著地上的泥濘,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他沒有說話,聽她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明白了。」他簡單說道。「妳希望我怎麼做?」
希望他怎麼做,這問題讓她擰下眉心。「大人……把我當妹子吧!」話畢,她不由地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他低頭瞧著她緊繃的側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如果這是妳要的,我答應。」
她眨了下眼,有些訝異於自己聽到他的話語,她還以為他不會答應。她驚訝得正欲開口時,忽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後而來。
「快讓開--」
翟炯儀轉頭見一輛馬車急駛而來,他立即拉著韁繩,將馬帶到雀兒前頭,兩人一前一後的站在路旁,剎那間馬車已奔到眼前急馳而過,濺起地上的泥水,雀兒驚呼一聲,急忙抬手擋住臉,可還是遲了一步,泥污已潑濺到身上,從馬車上還傳來快意的大笑聲。
雀兒不由惱了起來,正想罵人,就聽見後頭又傳來一輛奔馳的馬蹄聲與男子的訕笑聲。她正打算背過身避開第二趟泥污水時,一抹身影護在她身前,她的眼睛對上一片衣衫,近得她看不清衣上的紋路。
「沒事吧?」
這聲音近得像在她耳邊,雀兒緩緩抬起頭,一雙深邃的黑眸正與自己對視,她甚至能瞧見映在他眼中的自己,她驚得後退一步,卻撞上馬肚。
她的驚慌落在他眼底,使他勾起一抹笑。「我怕妳讓泥水給淹過。」
她命自己冷靜下來,雙頰卻飄上兩朵紅雲。「謝大人,馬車已過了。」她暗示他可以後退了,杵在他與馬匹之間所剩無幾的空間中,讓她倍感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