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有些植物的氣味也帶著毒氣,有的還會讓人產生幻覺。」
「在井陽有人誤食過不明的菇類,導致全身麻痺,還出現嘔吐的症狀,我瞧這菇很像他描述的模樣,所以一時好奇才摘了下來。」她解釋著。
「以後別做這樣的事。」他示意她丟下菇類。「有些植物光碰到就會發癢、發紅,別因為一時好奇而傷了自己。」
她點點頭,將菇類丟掉。「多謝大人關心。」
他微笑。「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大人也一樣。」
他的笑意加深。「妳老是迴避我的問題。」
他促狹的笑容讓她閃避地低下頭。「大人言重了,小的也不知道為何起得特別早。」她扯謊道。
其實她非常清楚自己早起的原因,因為昨天她收到了胡大人寄來的書信,信中說了件壞消息,讓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可這件事她不想告訴大人,所以隨口瞞混過去。
「妳常來林子裡走動嗎?」他隨口問道。
「不常。」她頓了下。「小的該回去準備早膳了。」
「早膳季大娘會準備。」他頓了下。「陪我走走吧!除了公事外,我們很少一塊兒談天。」
她抬頭瞧他一眼,又急忙低下頭。「前些天市集無賴傷了人--」
「不談公事。」他打斷她的話。「這樣好的景色談公事殺風景。」他深吸一口林內的清香。
「大人又想談私事?」她蹙眉。
他瞥她一眼。「妳又擺臉色給我看了。」
他的話讓她一陣困窘。「小的不敢,只是小的說過……」
「妳不喜歡談私事。」他接續她的話。
她點頭,跟著他在小徑上漫步著。
「我是想妳幫點忙。」他說道。
她抬起頭。「什麼事?」
「記得沈氏那個案子嗎?」他抬首仰望一望無際的藍天。
「記得。」
沈氏因家貧嫁給年紀已六十的方萬力做妾,因為方萬力的正室陳氏善妒,沈氏過門後常遭責打,流產兩次,後來方萬力在城外買了一小屋安置沈氏,陳氏眼不見為淨,倒也相安無事。
三年前沈氏產下一女,方萬力非常高興,為她們母女買了一塊田,可沒想到兩個月前方萬力因病去世,陳氏上衙門控告陳氏,要將城外小屋與田地收回,因為律法上妾室不能繼承財產,甚至還指稱沈氏之女不是方萬力親生,實乃沈氏與人通姦所生。
翟炯儀為判這事,甚為苦惱,因這種民事案件最為難斷,尤其又牽涉到財產,只要翻閱黃冊便會發現衙門上最常見的是鬥毆案,再來就是這種民事案件,兇殺案其實並不常發生。
「大人不是判了陳氏敗訴?」雀兒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說起這事。
「我見陳氏不服判,所以有些擔心她會去找麻煩。」翟炯儀輕蹙眉心,他以陳氏誣告沈氏不節,且方萬力在世時是以沈氏名義購買土地為由,判陳氏敗訴,可他知道陳氏心裡不痛快。
雀兒輕歎一聲,其實方萬力留下的財產甚多,陳氏並不缺錢,可她就是瞧沈氏礙眼,一心要讓她們母女無法生活,才想盡辦法要將土地與屋子收回。
「大戶門內,多的是這樣的事。」她有感而發的說了句。
「嗯。」他當官四年,這種案件真的遇上不少。
她微微一笑,忽然心有所感道……「大人對女人似乎總多了些惻隱、憐惜之心。」她發現只要是孤兒寡母的,大人總偏袒多些。
他瞥向她,黑眸閃了下。「這是個很糟糕的毛病?」
她含笑道:「倒也不是,就怕萬一哪天有個厲害的姑娘家瞧準大人這弱點,故意在大人面前演戲博取同情,大人心一偏,失了公正可就麻煩。」
他露出溫暖的笑意。「這我倒不擔心。」
「大人對自己很有信心。」
「不是。」他搖首。「我是對妳有信心。」
「我?」她愣住。
他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若我失了公正,妳會在我身邊提醒。」
他的眼神與話語讓她的心漏了一拍,她急忙垂下眼瞼、低下螓首,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是她多心嗎?
這些日子他偶爾會冒出別有含義的眼神與暗示的話語,可從不輕佻也不下流,她無法肯定他話中是否別有用意,還是自己多心?再說這事……也不好直接問他,所以她總是輕巧閃過。
「大人言重了,」她立刻道。「我相信大人的能力,您一定能抓好分際。」
他淺淺一笑。「我希望下午妳能陪我走一趟沈氏的住處,瞧瞧她們母女是否無恙。」
「我?」她訝異道。
「今天岸臨有事,昨兒個他已事先告了假--」
「大人能找衙差一塊兒去,」她立刻道,與他單獨相處總讓她萬分緊張,她實在不想與他一塊兒出去。「大人為何……我是說小的畢竟已為人婦,與大人一起單獨出遊甚為不妥。」自三個月前閔獵戶事件過後,她就發現大人常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對她也很關心,那種關心與他對舒綾的又不同……她說不上來,就是不一樣。
他露出笑。「我有說單獨嗎?」
她愣了下。
「我還會找個衙差一塊兒去。」見她又要說話,他緊接著道:「要妳一塊兒去是因為妳觀察入微,我擔心陳氏又去找沈氏麻煩,可沈氏卻隱忍不說,有妳在,我想沈氏會比較好開口。」
「既然大人這樣說,小的恭敬不如從命。」
「聽妳的口氣倒像在埋怨我。」
她立刻抬眼說道:「我沒有--」她的聲音隱沒,因為他帶笑的黑眸讓她有種被戲弄的感覺。「如果沒事的話,小的該回去了。」
她話語中的怒意讓他微笑。「陪我說說話吧!我喜歡聽妳的聲音。」
她再次愣住。
「妳的聲音很像竹笛,清脆悅耳。」他轉動著手上的笛子。
「大人過獎了。」她不安地說道,他只是純粹讚美她的聲音,還是話中有話?
正當她猶疑著要不要直接問他時,他轉移了話題,隨口說起家鄉的一些趣事。雀兒安靜地聽著,偶爾露出笑意,只要他不探究她的私事,與他聊天倒是件愉快的事,只要他不說些引人遐思的話,與他在一塊兒也總能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