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邊屋裡的人如何?」望著剛從對面屋裡出來的白慕天,虯髯公問。
「差不多全好了。」白慕天緩緩步下院子。「你那邊呢?」
「也差不多了。」視線再往後移向王文懷,虯髯公又問:「有動靜嗎?」
「沒有。」王文懷搖頭道。
話說著,兩邊四間屋裡的人陸續出來,除了他們三個以外,還有魚娘,呂四娘,以及六、七個天地會的兄弟。
「那我們應該可以離開了?」
「過兩天我會先出去看看,待確定沒問題了,我們便可以離開。不過……」王文懷朝中間的屋子瞥去。「有件事得先決定該如何解決。」
「還有什麼好決定的?」呂四娘恨恨道。「凡是滿虜清狗便該殺!」
王文懷搖搖頭。「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為什麼?又是那位什麼『漢爺』反對嗎?」呂四娘尖銳地質問。「他究竟是誰,為什麼你得這般顧忌他,聽他的話?」
「我不能告訴妳。」王文懷歉然道。「但我有正當的理由,請妳諒解。」
「你……」呂四娘氣得咬牙切齒。「不殺他,他就殺你,別忘了莊親王有多麼凶殘狠毒,他根本是個沒人性的畜生……」
惡毒的評語說到這裡,中間堂屋的門突然打開,話,頓時停了。
所有的眼珠子全緊張兮兮地集中到快步出屋的人身上,見是滿兒抱著被子要拿出來曬,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自從逃來這裡之後,大家全成了王八烏龜,各個都窩在屋裡頭作冬眠,就算扒著窗檻往外瞧,也只能瞧見滿兒與莊親王那兩個貼身護衛在中間屋子進進出出,從沒見過莊親王,就連那天莊親王發威趕走雍和宮的紅衣喇嘛也沒見著。
聽說後來他也被滿兒關進屋子裡不准出來,不同的是,人家是在發霉,他是在孵小雞。
話說回來,其實他們大可不必再忌憚那個已經失去武功的人,但,也許是莊親王使劍大發神威,大宰活人,大要人命那副殘虐暴戾的模樣留給他們的印象太深刻了,致使他們下意識裡仍殘有幾分顧忌。
「少來煩我!」滿兒沒好氣地叱罵。
她在跟誰說話?
眾人困惑地面面相覷,但一見到尾隨在滿兒後頭出現的人,頓時明白了。
「娘子啊,這未免太不公平了嘛,」噘著屁股嘟著小嘴兒,金祿緊跟在後頭抗議被「虐待」。「為夫是主子,他們是奴才,是何道理奴才可以喝酒,主子竟不能喝?」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喝酒嗎?」
「唉唉唉,娘子啊,為夫不是不愛喝酒,是不愛喝醉,這可差多啦,娘子!」
「讓你幾日不喝,會憋死啊?」
「幾日?娘子,妳日子過糊塗了是不?」金祿喃喃道。「這可不只幾日,都已好幾個月,為夫一窩小雞全孵完啦!」
「等你好全了再說!」懶得理他,滿兒隨口應他一句,兀自搭竹竿曬被子。
「好全了再說?」清澈靈活的大眼兒骨碌碌一轉,再賊兮兮地瞇了一下,金祿忽地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呀,娘子,妳猜怎麼著?為夫已經好全了呢,瞧……」他得意地撫撫自己的臉頰,「為夫的臉兒紅紅多可愛……」再挺挺胸脯。「精神飽滿,吭聲又有力道,還真趕勁兒呢,要使趟活兒都成,這可行了吧,娘子?」
「你是狗啊?還使活兒呢!」滿兒輕蔑地斜睨過去一眼。「請問昨兒夜裡是誰在咳嗽啊?」
毫不猶豫地,金祿反手一指,「塔布!」面不改色地把罪過推給奴才。
塔布一呆。「我?」
「不然就是烏爾泰!」
「嗄?」烏爾泰更是一臉傻樣兒。
金祿回眸,兩眼一瞪,那兩個奴才頓時脖子一縮,齊聲認罪。
「是奴才!」
滿兒失笑。「你們三個主僕在說相聲是不是?」
「奴才兩個又不會說相聲。」塔布與烏爾泰好委屈地嘟囔。
頂罪還要被罵,太悲哀了。
「別理他們了,娘子,」金祿滿臉諂媚的笑,猛搓手一副齷齪樣兒。「先可憐可憐為夫,開開恩讓我喝兩杯安撫一下肚子裡的酒蟲吧?」
看到這裡,王文懷已是目瞪口呆。「他……他是誰?」
虯髯公與白慕天對看一眼。「莊親王啊,還會有誰?」
「莊親王?」王文懷失聲而叫。「他怎麼那副德行?」
「不然你以為被他剿滅的反清組織是如何上他的當的?」呂四娘沒好氣地說。「像他這副樣子潛進組織裡,又有誰會懷疑他?就算是你,如果不是早知他的底細,你也照樣會被騙倒!」
雖然不甘心,這卻是事實,令大多數人怨恨的事實,不過還是有少部分人覺得這樣很好玩,譬如……
「姊夫,瞧你那副樣子,三姊又在欺負你了是吧?」
「啊,小妹,妳來得正好,快,來幫姊夫我評評理。」金祿一見竹月嬌,便歡天喜地的迎上去爭取同情票。
「評什麼理?」竹月嬌也興致勃勃地想湊一腳熱鬧。
「喏,瞧瞧姊夫我……」金祿威武雄壯地拍拍自己的胸膛。「好透了不是?」
「嗯……」竹月嬌裝模作樣地左看看右瞧瞧。「看上去是這樣沒錯。」
「可是……」胸脯縮回去了,兩眼哀怨地朝滿兒瞥去,還可憐兮兮地猛抽鼻子,又拿衣袖拭眼角。「妳三姊偏說姊夫我還沒好透,連杯酒也不給我喝,存心要讓妳姊夫我渴死……」
滿兒直翻白眼,竹月嬌狂笑不已。
「不喝酒就會渴死?姊夫你什麼時候成了酒鬼啦?」
「真沒同情心,姊夫我這麼可憐,妳也不幫個腔。」金祿嗔怨地嘟嘟囔囔。「好吧,那……岳父……」
「別找我,別找我,」竹承明忙不迭舉兩手投降,嘴角直抽搐。「岳父我比女婿你更沒用,我說一句話,不,一個字就夠了,滿兒就可以說上千百句話來回我,說得我狗血淋頭抱頭鼠竄,我可比女婿你更可憐呢!」
「原來岳父跟小婿我同一個窩囊等級啊!」金祿同情地拍拍竹承明。「那麼,岳父大人,咱倆一道去喝兩杯解解悶兒,你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