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柔白的手從沙發上伸出端起紅茶,水嫩的嘴唇輕啟,優雅地喝了一口,清澈的黑眸往房間裡震震作響的落地窗上瞥了一眼,秀眉輕蹙,有點擔心這麼強猛的風勢會把大面玻璃整個吹破。
正在考慮要不要起身將窗簾拉上,視訊電鈴卻在此時響起。
秀眉皺緊,這種天氣郵差不可能會出來送信,也不可能是朋友來訪,她的神秘和冷漠嚇退不少人,僅有的一個朋友已經嫁到荷蘭當王妃了,想來想去,一定是別人按錯門鈴。
俐落地起身,她準備用最簡潔冷漠的字句打發掉誤闖者。
拿起聽筒,螢幕上出現一張被雨淋濕的臉,五官深刻俊美,似曾相識。
(喂?)
低沉醇厚的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
沒有回答,她深思地望著視訊中的黑白畫面。
(請問是公孫聿小姐的家嗎?)聲音繼續傳出,這次帶了點猶豫。
視訊螢幕前,一雙黑眸因為憶起什麼事而閃爍著複雜的光亮,握著聽筒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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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公孫聿家樓下的人正是狄米特裡。
由於樓下的電鈐只是一個普通的裝置,上面附上電眼以方便住戶觀看來訪者是誰,因此來訪者本身是看不到所要拜訪對象的臉孔,所以他才會顯得有點不安。
對方依然沒有回話,電鈴裝置傳來干擾的沙沙聲響,他擰起眉,狂風夾帶的勁雨不斷地打在他臉上,雨水順著頭髮滑落臉頰,他伸出一隻手,將頭髮統統往後撥,露出一張清晰突出的臉孔。
不會是沒有人在家吧?但他明明聽見話筒被拿起的聲音啊!
狄米特裡在公孫聿所任職的航空公司打聽過,知道她這幾天沒有排班,奇怪的是除了地址之外,沒有知道她的行蹤;從她們的口中,他得知公孫聿是一個獨來獨往、不跟任何人過從甚密的神秘人物。
狂風瞬間捲來,巷子口低矮建築上的鐵片嘎嘎作響,不知哪兒的盆栽被吹落下來,發出砰然大響,狄米待裡無暇分心注意自己的安危,眼睛和耳朵都專注在電眼上,恨不能透過這個電眼看清楚裡頭的一切。
不在嗎?他乾脆彎下身,靠近電眼努力的瞧,雖然這舉動很傻,但是想見到她的心情那麼強烈,不做些傻事他覺得無法安靜下來。
突然,喀的一聲,他聽見話筒被狠狠掛上的聲音。
電眼前的黑眸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眨了幾下,深思了一會兒,突然綻出放明亮的光芒。
沒錯!他感動得握緊雙拳,內心沸騰的熱血使他完全感覺不到濕透的身體帶來的寒意。
那掛斷話筒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不友善,但是卻意味著剛剛在螢幕前觀看他的人一定是公孫聿本人,不然不會在看到他之後一聲不響地就掛上話筒。
儘管被拒絕,但是狄米特裡卻一點兒也不灰心,相反的,在他的心中升起了光芒萬丈的太陽。
他伸手抹去眼睛裡的水滴,將被打濕到貼在肌膚上的襯衫袖口捲起,站到雕花鐵門前計算了一下。
這棟公寓總共只有五層,分左右兩邊,每層都只有兩戶人家,剛剛他按的是右手邊的三樓,以此推算,那麼公孫聿所住的就是在鐵門的右手邊了。
長腿帶著因吃水而沉重的牛仔褲迅速移動,步上鐵門前的小斜坡來到巷子處,抬眼向上仰望,三樓的陽台乾乾淨淨的,二樓則呈現出無人居住的荒涼景象,一樓則整個打空作為停車場。
真皮高筒鞋的一半已沒入水中,剛剛還只有一公分左右深度的混濁流水,不知何時起已經上漲到腳踝處了,然而狄米特裡還不知道台灣的颱風夾帶的豪大雨經常使得巷子和馬路變成急流,淹沒低矮的一樓住家是司空見慣的事,十月的秋台尤其可怕,瞬間雨量經常創歷史新高。
他吸足氣,抬頭往上喊:「公孫聿小姐!請你開門接受我誠摯的道歉——」
聲音被呼嘯的風雨掩蓋掉部分,不僅如此,因為要用力喊而張得大大的嘴還灌進不少雨水,有少數來不及吐出的雨水就這樣順著喉嚨流入胃裡。
這樣的音量要讓三樓的人聽見恐怕有點困難!他困擾地搔搔頭,不死心地又試了幾次。
風力似乎有越來越強的趨勢,公孫聿所住的公寓對面是沿山腳而建的低矮建築,山上的竹林隨狂猛的風勢劇烈搖擺,大半都已彎折。
狄米特裡的高大身影被狂風吹得不時縮起脖子,暴雨打在臉上出奇的疼痛,瞬間刮起的風速更是驚人,狄米特裡決心把它當成考驗,如果連這點風雨都受不了,又怎麼能破冰贏得美人心呢?
轟隆一聲,公寓左邊的住家鐵皮屋簷被風掀起一角。
呃,似乎越來越可怕了!他有些害怕的將視線移回到三樓陽台,朦朧不清的雨幕中,依稀可見陽台上仍然空蕩蕩的。
是不肯出來嗎?還是沒有聽到?
他不氣餒,再度放開嗓門大嚷:「公孫聿小姐!請你原諒我,請你——唔?」
腳邊突然被什麼重物撞了一下,他低頭一看,一個偌大的盆栽正隨波往下流去。
天啊!水什麼時候已經淹到小腿的一半了?難怪他覺得兩腳越來越沉重。
奇怪了,剛剛走進來時,他明明看見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有一個正方形的大排水溝蓋,而且其中好幾個甚至已經完全掀起以利排水,怎麼那麼良好的排水系統居然還無法消化掉這些水量嗎?
這瞬間雨量到底有多大啊?他開始感到心裡發毛,呆愣的左看看右看看,沒有移動腳步。
就在他躊躇之間,一台洗衣機搖搖晃晃地朝他流了過來,他瞪大眼,在千鈞一髮間貼著牆壁避過那台洗衣機。
接著是一團捆在一起的油桶、幾個疊在一起的大紙箱、一片鐵片,還有一輛腳踏車……
水流越來越湍急,他的視線緊盯著三樓陽台,眼神堅定,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