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楚畹有很好的修養,但聽到這種下流的風言涼語,也不禁有些動怒。
「我想這不關你的事。」她冷冷地說,生硬的聲音隱含罕有的怒氣。
「你怎麼這樣說話?大娘我可是替你擔憂哪!我勸你啊,以後飯多吃一點,身材養胖一點,萬一哪一天王爺玩厭了你,把你一腳踹回花街,你也才有本錢一雙玉臂千人枕啊!」管廚大娘惡意地說著風涼話。
楚畹緊咬著下唇,抓著棉被的兩隻小拳頭握得關節泛白。
她試圖忽略管廚大娘那些不堪的傷人話語,但她做不到……
「不過我想哪,你大概沒有回花街的機會了——也許你會先被王爺玩死也說不定呢!哈哈……」
管廚大娘說完之後,帶著刺耳的笑聲揚長而去;房間裡剩下氣得渾身發抖的楚畹,無聲地流淚。
她好氣!她好恨!她已經很認命、很盡量在忍耐了,為什麼還是躲不過這些閒言閒語?
為什麼她必須承受這些醜陋的言語打擊?她犧牲靈肉,只是為求父兄得救,難道她這樣做也錯了嗎?
上蒼何忍?楚畹何辜!
她悲憤地流著淚,已不知自己的淚水可有干的時候……
旦夕以淚珠洗面的日子她究竟還要過多久呢?
十天,還有十天……
夜沉沉,楚畹靜坐在綺窗前,以手支頰,細算她來到王府的日子。
不知不覺地,她住在王府已有半個多月。
當初和聿亙王爺所約的期限是一個月,也就是說再過十天,她就可以離開靖王府了。
她是應該高興的,因為她早就期待能脫離這種毫無尊嚴可言的生活;然而期限將至,她卻高興不起來。
還有十天就要離去,但她卻已有許多天沒有見到聿恆王爺……不知他如今人在何處?
不知為什麼,聿亙最近好幾天都不曾回到楚畹的房間歇宿。這令楚畹鬆了一口氣,但另一方面,她竟不由得想念起他來。
或許是早已習慣和聿亙同寢同宿,這些日子他沒有回房,楚畹就一直睡不著覺,常常在炕上翻來覆去,直到睏倦不堪才入眠。
她不承認她希望聿亙回來,但每當午夜時分,窗外有何風吹草動,她心中總會泛起期待。
有時候她會想像,聿炬到底哪裡去了呢?這麼多日子不回房,是出了什麼事,抑或是在別的地方宿寢?他現在好嗎?
她不承認她在想念聿亙,但漫漫長日,她可以讓她整個腦海全部充斥聿亙的身影。
思念無聲無影,也沒有理由……
發了一會兒呆,楚畹起身走向放置筆墨紙硯的小桌旁,提筆在貼身手絹上題下數行字——
蟾光照牖夜寂寥,
愁思魂夢藍橋。
念伊人此夕飄飄,
何處吹簫?
她將對聿亙的情思化為詞句,調奇畫堂春;方才寫了半闋,乍聽見門外似有腳步聲由遠而近,楚畹連忙拋下筆管,踩著碎步到門前等候。
「你還沒睡?」聿亙開門而入,乍見楚畹竟在門後等他,俊臉有絲淡淡的訝異。
「你最近到哪裡去了?」
一見到聿恆回來,楚畹就迫不及待地問他這個問題。她只是純粹關心他近來的行蹤,一時沒有顧慮到這種問題是不是她可以問的。
果不期然,楚畹這種逾越本分的詢問引起聿亙的不悅。
「怎麼?我的行蹤還得一一向你報告嗎?」聿亙沒有顯露怒意,但掛於唇邊的那抹冷然佞笑卻教人駭然。「你當你是誰啊?」口氣不屑到了極點。
楚畹心中一寒,羞愧和悲傷的情緒頓時泛在臉上。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她低下頭,囁嚅地說。「只是我看你這麼多天沒有回房,所以……有些疑惑而已……」
聽了她的話,聿亙鄙夷不屑的神情更甚。
「疑惑什麼?這有什麼好疑惑的?我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女人!」看到楚畹的臉色微微發白,聿亙冷酷的笑意更深。「告訴你,像你這種排隊等我上床的女人,府中多得很,我高興在哪過夜,就在哪裡過夜!」
原來……她並不是他的唯一。身為陪寢的女人,已經夠卑賤,她還只是他眾多玩物中的一個……
早該知道的,她對他而言不可能是特別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親王,身邊多的是任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她算什麼呢?不過是自他那萬紫千紅、繁華似錦的生命中偶然經過的……一朵浮花……
早該知道的。但當聽到他親口說出這些話,她又為何心痛如絞?
楚畹低垂著頭,默默忍受莫名的心痛,聿亙伸手摟抱住她,開始在她柔馥的身子上汲取芬芳。
此刻他有一種迫切需要她的欲求!
其實最近這幾天他沒有回楚畹的歇宿,並非是如他方纔所說,在別的女人哪兒過夜;而是為了爭奪軍機大臣的職位,奉命到關外執行任務。
皇上很早以前就有意思任命聿亙王爺為軍機大臣,但事情卻無法如他所願。
在先皇的這一代諸位皇子中,聿亙王爺卓越的辦事能力是最出類拔萃的,照理說由他擔任軍機大臣是再適當不過的了;但由於在先皇眾子裡,以聿亙的歲數只能算是年幼的一輩,再加上二王聿爵一直有心角逐軍機大臣之位,倘若皇上冒然就欽點七王聿亙,恐怕難服人心。故此,第四個軍機大臣的位置一直空懸。
後來皇上想出了一個辦法,對於有意爭奪軍機大臣的眾王爺貝勒,由皇上各派一個任務讓他們執行,以辦事成果的優劣來決定何者可為軍機大臣。這個方法不失公平,而且又可達到皇上左袒聿亙的心思,因為聿亙王爺的辦事能力向來是無人能出其左右。
聿亙接到任務後,立刻找上關外,以驚人的速度辦妥任務,在短短數日之後又回到京城。
他的速度之所以如此迅速,除了本身辦事能力卓越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掛念。潛意識中隱伏著一個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掛念。
不在京城的那幾天中,他常常莫名地想起楚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