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楝白色別墅,她覺得那可能是一楝高級的美麗監牢。
「我自己可以走!」
莫影魂暴躁地揮開老陳,執意獨自下車面對自己的家。他搖搖晃晃地走著,腳步有幾分輕浮,不太確定的感覺明白地表現在他的步履中。
他不高興地喊了起來: 「喂!過來我這裡。」
華盼盼當然知道他在叫誰,問題是她也不高興,誰喜歡莫名其妙被綁來這種地方?四周連一戶人家也沒有。
「我叫你過來我這裡聽到沒有?」
她歎了口氣,念在他畢竟是個失明人。
「來了。」走到他身邊,莫影魂緊緊握住她的手臂,力氣之大今她不由得輕呼聲。
莫影魂轉頭面對她,包裹著紗布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華盼盼想揉揉手,但最後還是放棄,只輕輕地說:「我們進去吧。」
他倔強地不說話,只是任由華盼盼領著他往前走。
老陳在前方帶路,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別墅的白色大門早已打開,一名穿著拘謹的女子蹙著眉等在門前。
她還沒招呼就先不高興地開口:「大哥,鄭醫生已經打過電話給我了。」
莫影魂笑了起來。「這麼快就找你告狀啦?那個庸醫說了我什麼壞話?」
「鄭醫生不是庸醫,人家是國內腦科的權威大夫。」女子沒好氣地說道,上前挽住他另一隻手臂。「他說你還帶走他一個病人,人家的家人到醫院找他要人呢。」
莫影魂只是微笑,嚴峻的表情軟化了不少;看來他很喜歡眼前的這名女子。
他轉頭朝華盼盼和莫若水兩人道:「這是我妹妹莫若水。小妹,這就是我綁回來的華盼盼小姐。」
莫若水蹙著眉,似乎對他的介紹漫不經心,只是一味懊惱地埋怨著:「你為什麼不在醫院好好地做完檢查呢?我好不容易才請鄭醫生安排時間給你,你看看你搞成什麼樣子?差點把人家的醫院給拆了!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妹妹什麼都好,就是太囉嗦了。」莫影魂微笑地說道。
「是喲!」莫若水輕輕扶著他走到沙發前坐下。「你就只知道嫌我囉嗦,我是為你好,要不然誰有工夫囉嗦你?」
趁著他們對話的時間,華盼盼仔細打量了女子一番。
莫若水算得上是個美人,她的五官很細緻,短短的頭髮也剪得相當有精神,但她卻不怎麼懂得打扮自己。那一身拘謹的白色襯衫和黑長褲讓她比實際年齡老成許多,而她臉上那副厚度驚人的粉紅色邊眼鏡更讓她不但顯得老氣橫秋,還有點可笑。
「你說完沒有?」莫影魂聽得不耐煩。 「我可以上樓休息了嗎?」
莫若水終於放棄,表情卻還是很不甘心。她扶著莫影魂的手想起身,但他卻搖頭。
「盼盼陪我上去就可以了,吃飯的時候你再叫我下來。對了,你請芳嫂替盼盼在我旁邊準備一間房。」
「大哥!」莫若水相當意外。
莫影魂不理她,只是拉著華盼盼起身,大手一揮說道: 「前面的樓梯上去,左邊的第一個房間就是了。」
華盼盼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她從眼角看見莫若水那一臉不贊同的表情,心想她一定是誤會了,但她卻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事實上她也沒有立場解釋。這與她向來的遭遇不是很類似嗎?總是沒有立場可以解釋。
想到這裡,她覺得有幾分沮喪,但很快又把那無謂的情緒拋到腦後。現在不是想過去事情的時候,她一定要擺脫過去的陰影,要不然她如何度過未來的日子?
「我妹妹是個醫生,看起來不像吧?那麼年輕的醫生,內科醫生喲!若水是我們兄弟姐妹裡最聰明的一個。」莫影魂有點驕做地說,跟著她的步履居然恢復了原有的穩健。
華盼盼依然沒開口。半弧形的樓梯造型非常美,這令她突然想起她的好朋友席露貞——要是她看到這個地方一定會高興得尖叫起來。因為她對美的東西特別有鑒賞力,她一定可以想出很多美好的辭句來形容這個地方,而不會像她現在這樣感到辭窮。
「你真的很不喜歡說話,或是還在生我的氣?」莫影魂在房間門口停下腳步,伸手向前搜尋著門鎖。
華盼盼不自覺地替他打開門。「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莫影魂的房間很大,三十幾坪一間臥室的確不常見到;光是那張大床就夠三、四個人在上面打滾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頓時鬆懈了許多;背脊不再那麼僵硬,步履也輕快起來。
「扶我到床上去。」
華盼盼依言扶著他走到大床前坐下,自己則後退了一步,侷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過來坐下。」莫影魂拍拍自己身邊。
「不用了,我站這裡就好。」
莫影魂側著頭似乎在傾聽她的動靜,過了好一會兒突然有些惱怒地揮揮手。 「那你出去吧!」
「好。」華盼盼立刻回答,轉身便往外走。
「等一下。」莫影魂卻又叫拄她。
轉過身,只見莫影魂孤單的、巨大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無限寂寥。
「我的脾氣不好……」他苦笑地低著頭說:「但是沒有惡意,你可以瞭解嗎?」
華盼盼點點頭,卻又想到他看不見,於是輕輕地開口:「不要緊,我瞭解的。」
「不,你不會瞭解的……」莫影魂喃喃自語地說著,好半晌才又揮揮手。 「晚餐見。」
「晚餐見。」華盼盼走了出去,關上門的時候心裡有些不忍。
不忍他獨自一人在黑暗的世界裡,不忍他臉上那孤寂的表情……
門關上的聲音傳來,莫影魂無言地歎口氣,抬起臉——卻什麼也看不到。
這才是真正的孤獨。過去的他總是獨來獨往,過去的地也總以為自己很孤獨,但是,那些怎比得上如今的景況?
聽不到華盼盼的聲音,他突然覺得這世界是那麼的靜默。他澀澀地笑了笑,心想怎麼才—厭的時間,他已經習慣了有她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