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好痛,血沿著指尖滴著,帶走她身上溫度,她的身子軟軟往下滑,再也支持不住,陷入黑暗之中,受冰冷吞噬。
白石磐及時抱住了思守,讓她落入他懷裡,她羽睫輕合,淚水晶瑩滾落,舉著火把,他清楚瞧見她絕美臉龐交錯的道道淚痕。
她的淚,令他蹙眉。
身旁地牢內,傳出一陣低沉虛弱的冷笑聲:「怎麼?你也會心疼?無血無淚、六親不認的你,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心疼……」低啞年邁的聲音諷刺地笑著。
「讓你看了場好戲,還不知足嗎?」白石磬回復冷然聲調,對著牢裡的人說著。
「知足?」那聲音狂笑。「現在只有你死在我面前,我才可能會有那麼一絲滿足。」
鐵門內有股腐肉之味傳來,白石磐神色沉靜地望進牢房內。一名頭髮斑白、瘦骨如柴的老者,目光如矩地朝他視來。
「孩兒怎敢先您一步離開人世呢,爹!」白石磐冷冷地道。
這個老人正是瞿羅山莊前任莊主,他的親爹,但沒人曉得他被關在此處。
白石磐手中火把映照出老人身上蠕動的白蛆,而後無關痛癢地,抱起思守。
年邁的衰老聲調狂佞笑著,白石磬只覺刺耳。
這個人毀了他的一生,他曾經發誓要此人付出最大的代價,以還清他所欠他的一切。
瞿羅山莊奪走他太多東西,所有的債,他都將一筆一筆討回來。
濕滑台階上,白石磬忽爾停下腳步。
「還記得四娘嗎?」他問著親父。
「四娘……」牢房裡的笑聲止了。「四娘……」
「四娘懷的骨肉,孩兒給您找回來了。」他開始了另一個計謀。
「在哪裡?在哪裡?」鐵鏈狂亂扯動的嘈雜聲,響遍整個地牢。
「四個夫人當中,你誰都不愛,獨愛四娘。三個能傳承香火的子嗣中,你誰也不疼,只盼四娘為你生個女娃兒。如今,她真的為你生了個女兒,只是你的女兒,現在是我的人了。」白石磬淡然說道。
「是她,你帶來的人是她?我就曉得,她的聲音與四娘如此相似,她是我的女兒!是我的女兒!」
「你越重視的東西,我就越想毀了它。」白石磬越走越遠。「你認定的繼承人白石水泱,將成為我劍下亡魂:而你這唯一且無緣相見的女兒,我要她成為我的妻。」
「畜牲!」怒吼聲震盪整個地牢。
「別忘了,畜牲的性子,是當年的你一手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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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拚命敲打豐門,空蕩的地牢裡迴盪著他的聲音,但就是沒人肯放了他。
「磐!」門外有陣溫柔嗓音傳來,在這濕冷地牢內,猶若天籟。
「四娘!」
「噓——」那陣女聲道:「我給你帶了點水和乾糧來。別大聲,你爹不曉得我來這裡。」一隻纖細白皙的手由鐵窗小洞伸入,遞來乾淨飲水。
他連忙踮高腳尖,接過裝有清水的竹筒。
然而,當四娘執著乾糧的手要伸人鐵窗時,一陣陰寒低啞的笑聲響起「誰說我不知道!」
四娘的手,被拉了出去。
「放開!」四娘有些不悅。
「我說過七天七夜都不許給他任何糧食跟水。」
「他還是個孩子,你會折磨死他的!」
「這樣就死,那他日後將如何與其他兄弟爭莊主之位?」
「我不要!我不要什麼莊主之位!」他喊著。
「四娘,走了。你不適合留在此處,回桃塢彈琴給我聽。」
「放手!」
鐵牢內的他看不見外頭情形,卻能聽見四娘奮力掙扎的聲音。
「四娘、四娘……爹,你別傷四娘,你若傷了她……我絕不……」
「絕不如何?」那聲音佞笑著。「傻孩子,她是我的妻,我想怎麼對她,她只得心甘情願承受。你如想反抗,那就把性子養狠一點,像你這麼柔弱的模樣,保護得了誰呢?」
「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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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家不是你能待的地方,磬,除非你能贏得了他們,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四娘!」倏地張開雙眼,他對上的,是一雙驚愕的眸。
思守來不及縮回的柔荑緊緊被白石磐的大掌所裹覆,她柳眉深鎖,未痊癒的小手在白石磬沒有節制的力道下,傷口又裂了開來。
「做什麼?」白石磬由夢中醒來,他以為自己捉住了四娘,怎知睜眼,卻是思守。
「為你抹汗。」思守的手收不回來,包著白布的掌心有血滲出。
「為我抹汗?」
「你作惡夢,出冷汗了。」
「我這麼對你,你不趁我睡著時一劍殺了我,只想到為我抹汗?」白石磬雖不相信思守的說詞,但,她手中執著巾帕,卻是不爭的事實。
「為什麼?」他追問。
思守只緊抿著唇,掙扎著要將她的手抽回。
直至白石磐逐漸加重的力道令她受不了,她才開口:「不為什麼,只為你是我的主人,這些事情,是下人該做的。」
倏地,他鬆開了她的手,她有些不穩地朝後倒去,他起身,又攬住了她的腰,就在觸碰到她腰肢的剎那,他才猛然驚覺——
她只是個下人。他怎會為個下人,有此舉動。
「你的手如何了?」思緒翻騰著,他開口問。
「不如何,就是廢了而已。」思守低著頭,淺淺出聲,語調中沒有不滿、沒有怨懟,只有明瞭一身處境的無能為力。
突然,白石磬靜了。她裹著白布的手,原本能彈出媲美四娘的琴音,甚或有著屬於自己的絕世音調,然而他卻狠狠奪走這些屬於她的東西,只為讓她成為四娘的替代品。
她望著他的眼代表什麼,他感受到了。
她愛上了他!
「出去吧!」鬆開手,白石磐拂袖轉身。
「還需要我彈琴嗎?」她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