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是不是嫌我們只繞著你姐姐打轉?放心,我們不會冷落你的!」其中一個金人迅速伸出手來,抓住思守手臂。
「放開我、放開我!」思守想要後退,無奈金人士兵力道太大,她整個人被拖往他們之間。
燭火昏黃的野店內,忽然銀光一閃,痛徹心扉的大叫聲響起,她只見眼前腥紅一片,兩隻手掌掉落。
雙手在迅雷不及掩耳間被砍落,那名輕薄她的金人哀嚎地倒地翻滾,血流得到處都是。
肅殺之氣翻上間黑眼眸,白石磬的神情卻如昔平靜,淡然的臉上沒有太多波濤,他手中所執的長劍猶淌著血滴,劍鋒寒光閃射森冷無情。
「別再殺人了!」思守料到將會發生何事,忍不住喊著。
剩餘的三名士兵吆喝著舉起刀來,瘋了似地往白石磬衝去。那些自投羅網的蛾沒飛舞多久,便讓白石磬劍下冰冷致命的火焰劃過,連哼也沒有,一個個倒臥血泊當中。
其中一名金人失去支撐的力道倒下時,撞著了無法動彈的她,她跌倒在地,身上的白衣讓那人濕熱的血給染紅了。
思守雙唇微微顫抖著,幾條性命就這麼消失在她眼前。她覺得駭然:白石磬的眼裡卻仍是黯黑得見不到一絲的憐憫之情。
究竟是什麼樣的境遇,令他泯滅了良知,了結一個人的性命,如踩死只螞蟻般容易?
「不……」思守腹中翻絞,穢物抵住咽喉,她狂嘔了起來。
白石磬站在她身邊,由上而下,靜靜睥睨著她。她的神情哀傷而痛苦,彷彿死的不是想調戲她的金人,而是她自己。
「若我下手再慢些,現在死的,就會是你。」他道。
「我寧願那劍,斷的是我的性命。」她不明白,他為何救她,卻如此殘忍對待其他的人。
「我不會讓你死。」他的語調冰冷,不帶任何感情。「你對我而言,還有利用價值。」
思守抬起掛著淚的臉龐,仰望著他。
或許那年野林,他們根本不該相遇。要不,她也不會在再遇見他時,心裡升起些微希冀,期待他能記起初遇的那眼,期待他對她能不同於他人。
「除非我允許,否則沒人能夠結束你的性命,包括你自己。」
他冰冷的眸,牽動了她的心。
於是她明白了,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而她不過是顆沙塵,只能受困於他的掌中,永遠也逃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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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溪水潺潺,岸邊蘆葦搖曳,招來幽幽螢火飄舞旋繞。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被推入溪中的思守咳個不停。
「洗乾淨了,再上來。」他轉身離開,留她一人在冰冷溪中。
即使走遠了,耳邊仍能聽見她強忍哽咽的哭聲,他擰眉,心緒因她哭泣聲而紊亂。她以屬於四娘的聲音低泣著,他記憶中只聽過四娘笑,沒聽過四娘哭,她拿四娘的聲音為那些鼠輩落淚哭泣,簡直是在污蔑四娘。
許久許久,洗淨渾身污血穢物之後,她才由溪中起身。
越往北行愈加寒冷,渾身濕透的她,冷得不停顫抖。她吃力地踩著步伐回到白石磬身邊,唇凍得蒼白,然而白石磬卻連正眼也沒瞧她。
露居野地,熊熊的柴火劈啪地燒,白石磬由車廂中拿出了張琴,深深凝視著。
他此行南下,為的就是這琴。這琴是四娘的遺物,當年在瞿羅山莊山腳那片野林與她失散時,她就背著這琴。四娘死後,琴被她娘家的人所賣,他尋了許久,才得回這琴。
思守靜靜待在火堆前,溫暖火光燃得她臉發熱,她的眼眶有些紅,白石磬凝視著那張琴的模樣,令她難受。
琴,是誰留下的?他對它的珍視,似乎遠超於她。
「你懂音律嗎?」撫著四娘的琴,白石磬腦海裡思索著除掉翟羅山莊那個棘手人物的計謀。
「懂一些。」思守牙齒打顫,抖個不停。
「四娘琴藝超卓,僅懂一些尚嫌不夠。」
「四娘……四娘是誰?」她的心揪了一下。
「你太多話了,守兒。」
他的聲音冷然不帶情感,凍得她顫抖不停。她低下螓首,眸中微熱。應該已經習慣別人如此對她才是,但怎麼白石磬每回將她往心門外推,她就覺得猶若針扎,刺疼得胸口都緊了。
「明日起,我教你彈琴。」他道。瞿羅山莊內,自那一年而起的骨肉相殘尚未停歇,藉著思守與四娘相似的聲音,這些年來的恩怨,將可一次了結。
他的臉龐清冷,那暗得沒有一絲光芒存在的眸,鬼魅,卻瑰美。
她的眼,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飄,空曠野地間寂寥的風吹來,揚起他的白衫,化作滾浪輕揚。
她想著他喚那聲四娘時,言語輕柔。她的眼不由得泛出淚。
為何,他就不能如此對她……她渴望他喊她名字時,能有淺淺的溫柔,只是她明白,以自己如此低下的身份,一切不過是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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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仍不停往北而行。
有時,他會命車伕停下馬車來,荒山野間,他教她彈琴。
一張梧桐木琴,通體漆黑,置於他白衣之上,琴音緩緩流洩。
白石磬十指撫琴,琴音在他修長指下繚繞,他平靜沉穩的面容清逸脫俗,就像不染纖塵的仙人般。
但,在他的皮相底下,她總覺得還有些陰霾潛伏著。就像他如今面容平靜,那琴音卻教人感到悲哀一樣。
換著她時,他站在她身後,蒼白的手繞過她的背,指節接著指節,領著她撥弄琴弦。肌膚與肌膚的碰觸令她輕微發顫,擾亂了她的心。
「守兒。」
他突然叫她,她抖了一下。「什麼事……」
「收斂琴音,你顯露出了過多情感。」他眼神黯了下。
「四娘的琴音與我不同嗎?」她低著頭,停止弄弦。「你連日來教我的不是如何彈琴,而是將我的琴音,置換成另一個人的。少爺……你這是想讓守兒代替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