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去一些是瞿羅山莊外圍斷崖,她探頭往下,但見雲煙繚繞見不著底,若是失足摔下了,恐怕得粉身碎骨吧!
思守坐在桃花樹下,再度彈起琴來。白石磐讓她學琴,她便學琴,要她換了琴音,她便換。只要是他希望的,她都會為他做到。
頃刻,桃花叢間騷動傳來,她聽得一聲樹枝折斷的聲響,回過頭,發現一名男子視線散亂,往她這頭望來。
「四娘……四娘是你嗎?」男子輕柔的嗓音顫抖地問,神情殷切,似發現了尋覓多時的故人。
她連忙起身,急往後退。
此人白衣綾羅在身,腰繫琉璃珍玉,儒生模樣風度斯文,但令她驚訝的是,這名男子容貌竟與白石磐有七分相似。只不過他眉目溫和、身形瘦削,並無白石磐的肅殺之氣。
「四娘……」那名男子再度趨前。
「別過來。」她有些緊張。
「四娘,我認得你的嗓音。」聽見思守的聲音,男子更為篤定。「你怎麼不認得我了,我是水泱啊!」
「我不是……」她本想開口,然而卻發現男子的視線焦點無法凝聚,她這才曉得為何他一直叫她四娘,原來他的眼盲了。
「四……」突然,他轉過頭去,側耳聽聞風間動靜。「他來了。」他幽幽擰起了眉。「他來了……我得先離開了,日後再來找你。」語畢,他轉身,消失身影。
她感到驚愕、感到無法理解。四娘是誰?這個離去的男子是誰?雙目失明的他,將他誤認為四娘,難道,她的嗓音與四娘一模一樣?
「他來過了?」
忽爾,白石磬無聲無息走到她身邊。
思守整個人彈了起來。「誰……誰來過……」
「白石水泱來過了?」白石磐陰寒的語調令人打顫。
「我……不知是誰……但有個人……喊我……喊我四娘……」她望向白石磬的眸,發覺他邃黑的瞳內波濤翻湧,映著他這身白,猶如鬼魅般駭人。
「不出我所料,你的聲音果然可引他前來。」白石磐嘴角微揚,冷絕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因為我的聲音……所以你才救我?」忽然,她有了些自覺。
「的確。」
「我的音調與四娘相同?」她問。
白石磬靜默。
「倘若我沒這與四娘相仿的嗓音,抑或我是個啞巴無法言語……」
「那麼,你便一無所用。」回答之後,白石磬旋身而去。
思守愣愣地僵在原地,抱著琴的手,椎心的疼深進骨血裡。
白石磬的無情令她碎心,她以為他該認得她的,就如同相隔多年後的那眼,她依然覺得熟悉一樣。
白石磬離去的背影冷漠非常,她跌坐地上,滿山起舞的飛花碎錦那麼的紅,但她看不見,她眼中存在的只有白石磬的身影,和他沒有一絲憐憫的清冷容顏。
難怪……難怪她與他談話時,他總移開目光,只聽她的聲音不看她的臉。
原來,他透過她的聲音,尋找著他口中的四娘。
原來,他要的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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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當中,奴僕並立,白石磐掀開簾幔,舉步走出,一身的自在底下僕人的灰黑中,顯得耀眼不過。
瞿羅山莊規定,主人皆穿素色白衣,僕人為暗灰,妻妾當中正室為白,其餘偏房則取青、碧、杏黃等色穿著。瞿羅山莊開莊百年以來,正色白服便是最尊貴的顏色,代表身份地位,更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勢。
白石磬的白,無瑕而刺眼,世間彷彿再無人比白石磬更適合這個顏色,瞿羅山莊中,他是絕對而不容動搖的存在。
「人呢?」他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問著。
兩名灰衣僕人扛著麻布袋,恭敬地走向前來。「回莊主,您要的人就在袋中。」
綁緊的袋內,明顯看出有東西正極力掙扎著。白石磬揮了手,讓下人帶走。「關進地牢,看好她。」
「是的,莊主。」
麻袋被抬了下去,袋內的東西奮力抵抗的動作十分激烈,白石磬瞇起了眼,懷疑這東西真會是思守的妹妹?要是,怎會性格相差至極?
他憶起思守總低垂螓首的模樣,她似蒜蘿,生來柔弱,無論他如何對待,她只會接受。
對他而言,這個名叫思守的女子,不過是用來對付白石水泱的一步棋。
除此之外,她的存在沒有任何價值!
「少爺!」
廳堂之外傳來一聲婉約輕喚,白石磬抬起頭來,只見一名身穿杏黃羅裙的女子,嬌媚容顏上漾著笑,向他走來。
「您終於回來了,小關等了您好久。」她容顏絕艷、膚色如雪、唇色朱紅,宛若盛開的牡丹般雍容華美。緩步走到白石磬身旁,她對傾慕之人溫婉福身。
「才多久沒見,又漂亮了。」白石磐抬起小關下巴,淡淡瞧了一眼。這個女人對他而言,是特別的。自他在江南撿著她,這麼多年來,他只讓她留在他身邊。
小關容顏瞬間紅霞上湧。「小關好想念少爺,少爺這次回來,不會再出去了吧!」
「不會,至少有段時間不會。」白石磬收回手,雙手背於後,走出廳堂。
「少爺……」小關對於白石磬冷漠的反應有些愕然。
雖然從她入莊到現在,白石磬一向就只有如此淡然的神情,但每當她靠近他身邊,他總會為她駐留一陣。此次白石磬回莊,她細心妝點容顏,以最美的一面恭迎他回府,但他卻沒有多做停留,就這麼自她身邊離開。
不安在小關心裡緩緩成形。
「少爺這次回來,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小關轉身問其餘僕人。
「少爺還帶了個姑娘回來。」僕人說著。
「姑娘!」小關無法置信聽見了什麼。「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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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琴音驟止。
「為何停下?」白石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