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筋疲力竭,額頭佈滿汗珠。她想,明天走不成了,她還太虛弱。後天,她就必須行動,而且動作要快。
到目前為止她還算幸運。羅德將維多的死訊延後好幾天發佈,讓她爭取到更多時間。但一分一秒過去,蘭裡那邊有人看見莫丹妮照片的危險也隨之增加,將照片掃瞄到計算機裡,排除頭髮與眼睛的顏色,計算機報告會顯示莫丹妮的五官與美國中央情報局約聘探員孟黎璃吻合。中情局將火速追查她的行蹤,而中情局的資源多到連賴羅德都望塵莫及。因為具有實用價值,維多在中情局的默許下一直安然無事;局裡沒人會因她除掉維多而感謝她。
是羅德或者是中情局派來的人先找到她,只是機率問題。對付羅德,她的勝算比較大,因為他可能低估她,但中情局不會犯這錯誤。
她裹著厚衣頂著寒冷步行到附近的市場,一方面是因為完全不外出反而令人覺得怪異,再者她也想知道自己是否受到監視。一走出建築物她就瞧見一個哨兵:坐在半條街外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車子裡,看見她走出來,馬上拿起報紙將臉遮住。外行樣,她想著。如果有一個守在前面,一定有一個在後面。好消息是沒有人駐守在公寓大樓裡,否則事情會比較棘手。像現在這樣虛弱,她並不想從三樓的窗戶出去。
她攜著一隻購物袋,將採購的蔬果放入裡面。一個意大利長相的男人——長得毫不起眼,除非你刻意尋找他——在她的四周緩慢地走著,總是讓她維持在視線內。好吧!總共有三個人。三個人足夠勝任這項任務,但還不至於多到她無法處理。
付完帳後,她走回寓所,小心地放慢步伐並吃力地走著。她低著頭,一副沒人要的模樣,而且不覺得週遭有任何危險。監視她的人會認為她完全沒察覺到他們,甚至認為她還太虛弱,不會到處走。既然他們對監視都不是特別在行,多少會因為她是那麼缺乏挑戰而不自覺的鬆懈其看守。
手機充足電力後,她將手機帶進浴室並打開水龍頭以掩蓋聲音,以防萬一有碟狀天線麥克風對準她的寓所。雖然可能性非常小,但在這一行,偏執往往可以救命。她訂了一張飛倫敦的單程頭等艙機票,掛斷電話後,她用不同的身份再打一次,又訂了一張抵達倫敦後半小時內離開的機票,再度飛回巴黎,一個沒有人料到她會回去的地方。回巴黎之後再說了,至少這個小花招會讓她爭取到一些時間。
維吉尼亞州 蘭裡
隔天一大早,初級分析員白蘇西瞇眼盯著計算機臉部鑒定程序剛跑出來的結果,她將資料印出來,一路衝過滿是隔間的迷宮,將頭探入一個辦公隔間裡。
「這份資料很有趣。」她說著將報告遞給資深分析員簡薇娜。
薇娜將眼鏡推回正位,快速地看過資料。「你說得對,」她說。「做得好,蘇西。我會將資料遞到樓上。」她站起身,身高六英呎的女黑人有著一張嚴峻的面孔,以及藉由丈夫及五個巨人般兒子鍛煉到淋漓盡致的、一副「你唬不了我」的姿態。她說,由於家裡沒有另一個女性相互支持,所以她凡事都必須先下手為強,並監管一切。同樣的態度也應用在工作上,她完全不能忍受沒有價值的東西。每一樣被她遞到樓上的東西都受到相當的重視,因為沒必要的東西她絕不往上送。
近中午,行動處處長(譯註:中央情報局為美國從事情報分析、情報搜集和秘密行動的重要機構。該局分為四個主要部門,及六個直接歸局長和副局長領導的辦公室。四個主要部門是:管理處、行動處、科技處、情報處。管理處下設通訊、後勤、安全、財務、醫療服務、人事、訓練與教育、數據處理科;行動處下設反情報、國外情報、秘密行動、中央掩護科,評價、計劃和設計科,共有僱員六千名;情報處下設管理與分析、武器控制情報、搜集需求與評價科,五個地區辦公室和五個職能辦公室,外加一獨立的中心;科技處於一九六二年成立,當時稱之為研究處。但根據二○○四年八月四日的《九一一國家安全保障法案》草案,計劃將負責收集情報及付諸行動的「行動處」;負責分析情報報告的「情報處」,以及「科技處」分拆出來,成為三個有新名稱的獨立機構。此一提案亦為布什與凱瑞的內政辯論重點之一。)溫法蘭讀著報告。賴氏組織——他不能稱之為企業,雖然其中也有商業機構——的領導人賴維多、因不明疾病身亡,確切死亡日不知,賴維多的兒子將他葬在意大利家鄉之後才公佈消息。賴維多最後一次現身在巴黎的餐廳,是宣佈死亡之前四天。生前健康狀態良好,意即這不明的疾病發生得相當突然,當然,心臟病突發或是中風每天都擊垮看起來很健康的人。
觸發警報大響的是臉部鑒定程序,其結果明確指出,賴維多的新任女友正是中情局最優秀的約聘探員之一所偽裝。雖然孟黎璃將小麥色的頭髮染深,又戴上深色隱形眼鏡以遮住她那雙出色的淡藍眼眸,但毫無疑問就是她。
更令人警覺的是,數個月前她的兩名摯友及他們領養的孩子死於賴維多手中。一切徵兆都表示孟黎璃脫離了中情局的約束,自行採取行動解決這件事。
她知道中情局不會贊成這次的滅殺行動。雖然賴維多是令人作嘔的人渣,死不足惜,但他一直聰明地玩弄兩邊以取得制衡,讓自己有利用價值,就是為了確保類似的事不會發生。他會傳遞非常有價值的信息給中情,而且持續了許多年。如今這條線斷了,也許再也不能挽回;即使可能,他們仍需花費數年才得以跟他的繼承人再度建立關係。賴羅德出名的多疑,不會輕易跳進合作關係。法蘭只能指望賴羅德會是和他父親一樣務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