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算吐出了真心話,在他的眼裡,她是如此不堪。他就這麼毫不隱瞞地看不起她,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是一個可以用錢收買、賄賂的女人。他毫不保留的用錢當餌以為可以輕易的釣走她,這無疑是將她淌血的傷口再一次撕裂。
「你以為現在搬出你雷三少爺的身份,我就會像風中草一樣的倒向你嗎?」他喚醒了她的自卑,公然挑戰她的驕傲。
「什麼意思?」
她的回答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意思就是——太遲了!」
「怎麼會太遲?你不過是一時賭氣接受了他的戒指。」他慌亂失措地瞄著她手上的戒指,「這個鑽戒值多少錢?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們可以買十個、二十個還給他。」他毫無頭緒的只能套用她的邏輯——只要有錢,沒有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人生的遭遇與真相簡直是太諷刺了。曾幾何時,為了五十元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的人,現在竟然隨便一出口就是幾十個鑽戒,而且面不改色,宛如揮走一隻蒼蠅那麼簡單。
也許錢在殷彩虹人生的其他時刻確實是無所不能,但在眼前,錢卻是萬萬不能,尤其是雷霆軒的錢。
「你真的以為你魅力四射,凡女人無法擋嗎?」她冷笑了起來,「坦白告訴你吧,我接受這枚戒指不是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後,而是之前。我這樣說……夠明白了吧?」
雷霆軒識得她明眸裡的決絕,他看得出來,她不止在賭氣,同時也是做了決定。
「既然如此,我沒什麼話好說了。」他心如槁木死灰。
殷彩虹沒有想到他會放棄得如此乾脆,她覺得自己的心整個像被掏空了般。
「我們的確是沒什麼好說的了,倒是你,什麼時候方便搬出去,好歹秦家在社會上也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家,我可不希望我未來的老公對我們有什麼誤會。」
「你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們的。」說罷,雷霆軒掏出口袋裡的鑰匙置於桌上,「麻煩你替我向寧馨說一聲,我很感激她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他最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再見了!」他轉身準備離去。
「慢走!」她冷言冷語地說。「請恕我們不邀請你參加我們的婚禮,反正你大概也要忙著準備自己和秦小姐的婚事,無暇來參加。」
「祝你們幸福。」雷霆軒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在大門被輕柔的關上之後,殷彩虹氣憤的拔下戒指使勁的朝大門擲去,並大聲咆哮:
「鬼才要你的祝福,我不希罕、不希罕……」
戒指彈落在地上的聲音迴盪在冷清的屋裡,最後安安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屋角。
怎麼會這樣呢?二克拉的鑽戒不是應該很重、很有份量的嗎?為什麼撞在門上的聲音卻如此微弱,蓋不住雷霆軒合上門時幾不可聞的聲音?為什麼這麼高貴、昂貴的鑽石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居然無法解凍她如冰的心房?
和雷霆軒之間所發生的事一幕幕回到腦海,直到她全身虛脫的跌坐在沙發上,疲憊不堪的將臉埋進手心,這才發現,她的臉竟是濕的。
眼淚,不知道在何時已悄悄奪眶而出,滔滔如潮。
☆☆☆
就這樣—雷霆軒回到雷家,走出了殷彩虹的世界,重新回到自己的生活。
他非常努力將這段失意的情感深埋在心底,專心一意致力於雷氏的事業。
他對工作的熱忱和投入與離家出走前的興趣缺缺判若兩人。
除了內在的成長與醒悟,除了想借工作澆愁忘痛,最大的理由是為了大哥雷霆鈞。
從小,三兄弟裡惟一沒有自我,最身不由己的人,就是當今人稱「亞洲股神」的雷霆鈞。
他在股票方面的靈感一度使得雷家的事業起死回生,一路順利發展成今日的龐大跨國企業。
他犧牲自己的興趣、喜好,犧牲所有孩子應有的任性、歡笑,為的就是要讓兩個弟弟保有自我,做真正的自己。
尤其在父母相繼過世後,正值年輕的雷霆鈞為了捍衛雷氏的一切,不得不讓自己變成一個強悍的暴君,好讓二個弟弟安心做尊貴嬌寵的王子。
幸好,老二雷霆霄雖然風流成性,為人卻不失赤子之情,在事業上更是自成一格。比起大哥的穩重睿智,他顯得較機警圓滑。
再看雷霆軒,就真的完完全全是在城堡裡養尊處優、不識人間疾苦長大的。或許正因如此,他沒有一般人汲汲營營的野心和企圖心。
在遇上生活多采多姿、多才多藝的殷彩虹之前,他的生活豐富卻單調,宛若一幅名貴的山水筆墨畫,畫中的景致雖生動怡人,卻缺乏活力和色彩。
經歷了離家的這段時日,他看到許多與他生活迥異的人,更為自己在俯仰之間見著了動力。
離開殷彩虹教他失意,但不再茫然。
回家後最大的安慰就是大哥終於找到了他的真愛,並且已經暗下決定要提早退休和佳人旅居非洲。
於是,雷霆軒當仁不讓的使出渾身解數,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可以接棒的人,好讓大哥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只可惜,他可以努力使自己上軌道,和二哥合作無間的接手管理雷氏大小企業,卻無法忘記殷彩虹,無法讓笑容駐足自己的臉上。
他輾轉得知秦之皇確實訂婚在即,對於殷彩虹,他就算想不死心也不行了。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正準備關掉電腦休息,赫然發現螢幕底下閃著新郵件的訊息。
沉寂的心猛然抽搐著,將胸腔鼓脹了起來。會是她嗎?會嗎?
會寄郵件到這個網址的,從來就只有她,不是嗎?
雷霆軒迫不及待、誠惶誠恐的打開新郵件,一見到那行署名玫瑰姑娘的字,猶如在他平靜的心湖裡投下一顆巨石,無可言喻的酸麻感有如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以心臟為中心擴散至四肢百骸。
原來,他的心不只會跳動,還是有感覺的。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