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剎那,雷霆鈞稜角分明的臉浮現在她眼前,她的笑容凝在唇角,虛榮的快感一掃而空。
感覺到她的身子一僵。「怎麼了?」夏經緯一度以為她準備回心轉意。
「我不能接受。」夏妍將合約書交還給他。
夏經緯大失所望。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夏妍對野生動物的鍾愛,那幾乎等於大自然對動物野性的呼喚,一種潛藏在體內,與生俱來的力量;他不相信她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輕易改變。
「為什麼?這不是你夢想已久的嗎?」
夏妍唇邊泛起苦澀的笑容。
「曾經是,但現在……」
「現在還是一樣,一切都沒有改變,非洲依然是你記憶中的樣子。」他喜歡看她在草原上奔跑時的自信,在叢林裡追逐時的笑容。基於父親愛女兒、保護女兒的立場,動物比男人安全,攝影比愛情來得有保障。
夏妍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不。對我而言,沒有霆鈞,那裡已經不再是我心愛的地方。」她的藍眸寫著不容置疑的固執。
言「你考慮清楚了嗎?爸爸不希望你以後有遺憾。」
情 兒孫自有兒孫福,女大不中留,他又何苦為了一個她人生必經的過程而使父女反目成仇。
小 夏妍仰起頭堅定的望著父親。
說「離開非洲、拒絕這份工作,也許會讓我有遺憾;但是如果離開霆鈞,我連一刻都無法呼吸。」
獨 就像天空對鳥兒的呼喚,就像海洋對魚的呼喚……霆鈞就是她野性的呼喚,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家「生活是夜以繼日的工程,現在要你們分開或許會很苦,但是想要改變自己配合對方,有的時候不是你想做就做得到的。」
世上有多少失敗的例子,他們何嘗沒有過刻骨銘心、堅定不移的愛情,只是熬不過相處的現實呀!
「可霆鈞卻能讓我改變。你看,我不再需要十點準時上床,我不再喜歡喝咖啡,這一些不都是我曾經以為我一輩子也改變不了的嗎?」事實總是勝於雄辯。
「我懂了!」
鬆手吧!是她的路,即使親如骨肉也沒有辦法代她走;是她的人生,幸與不幸都是她的抉擇。
「你只管去愛吧!媽媽那邊就交給我,爸爸衷心的祝福你們。」
翌日晚上——
「你……」雲嫂指著剛踏進客廳的夏妍,呆若木雞的看著她。
先是大門警衛吃驚的模樣,園丁狐疑的眼光,現在再加上雲嫂一臉的茫然,弄得夏妍一頭霧水。
「雲嫂?你不認得我了嗎?我回來了。」不會吧!昨天她出門時大家還非常愉快的跟她打招呼。不過一天的光景,多陪爸爸談心一夜,多了兩輪黑眼圈,沒差那麼多吧?
聽到她的話,面無表情的雲嫂臉部表情突然複雜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我就知道。」她兩手合十地朝天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笑彎的嘴角上有雙充滿欣慰的眼。「這下子大少爺有救了,有救了。」
聽到雲嫂的話,夏妍頓時胸口一揪。
「你說什麼?霆鈞怎麼了?」她緊張地趨前。
「大少爺以為你走了,昨晚發了頓脾氣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吃不喝,連燈都沒有開,沒有人敢去敲門,我坐立不安擔心了一整天。你瞧瞧,我僅剩的幾根黑頭髮也給他急白了……」
夏妍焦急的望向二樓。
「真是的,你看我一高興起來就說個沒完,我這就去告訴大少爺你回來了,他肯定會高興得衝下樓來。」她笑容滿面的要往樓上走去。
「雲嫂。」夏妍拉住她,「我自己上去吧!」
「對對對,我真是急糊塗了,我這個老太婆去湊什麼熱鬧?大少爺惦記的是你又不是我。」她興奮地催促。「你上去吧!快上去吧!」
深吸了口氣,輕輕旋開門把,夏妍伸手一按,將房裡的燈全數點亮,漆黑森冷的房間瞬間燈火通明,溫度尾隨光速熱絡了每個空氣分子。
雷霆鈞因突來的光線而眉頭深鎖,他緊閉眼瞼兩手環胸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腿交叉高置於電腦桌,半點起身的打算也沒有。
「把燈關掉!」低沉的命令依然飽含天生的威儀,然而那狂傲的氣勢卻顯得落拓。「出去!」
夏妍蹙起蛾眉,心疼得出不了聲。
等不到黑暗的安全外衣,聽不到服從的關門聲音,雷霆鈞怒不可遏地霍然起身。
「我說別來煩……」他的怒吼因為看清眼前的人兒而打住,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宛如她只是個泡沫,一個一眨眼就會消失的幻覺。
眼見他的憔悴,夏妍的猶豫再也蕩然無存。
「我『回來』了。」她故意強調,期望他能感受她的心意。
雷霆鈞畢竟是驕傲的,即使他滿腦子只想衝上前去擁住她,一出口竟成輕蔑與譏誚。
「哦?來收拾東西的嗎?」雷霆鈞硬是別過頭不看她的麗容。「其實你大可不必親自跑一趟,隨便找個人來拿就可以了。反正你帶來的東西也不多,而我買給你的……你大概也不希罕吧!」天底下他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她,可是要他大方的再給她傷害他第二次的機會,他辦不到。
「你就那麼不信任我?」夏妍杏眼圓睜,「或者…… 我在你心目中根本不是很重要,所以你可以輕易決定放棄我?」在孤軍奮鬥地說服父親之後,她的心虛弱得需要後援,她好想聽到他的愛語。「我對你而言是重要的嗎?」
她是什麼意思?他對她的心意僅差沒有召告天下,難道還不夠明顯,她居然在消失一天之後,氣定神閒的質問他這個問題。
「你的幽默感實在很特別!真是令我望塵莫及。」他苦笑著諷刺。
不在乎他的奚落,夏妍走近他的面前,強迫他正視她的眼,態度咄咄逼人。
「我是問你,我對你而言……重要嗎?」
雷霆鈞逐漸麻木的感覺因她的話再度狂烈抽痛起來。她到底要什麼?他的自尊還是她的自由?而這兩者,他早已都給她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