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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一聽他酒全醒了,嘴角微抽,沒有一絲醉意的眼神清明像驚嚇過度的老人,抬頭紋明顯的多了三條。

  「夕霧,我想妳比較可怕。」有點好笑的季靳俯低身子在她耳邊說道,佩服她讓人心驚膽顫的推理能力,神父不只嚇傻了,他大概會想辦法讓自己快速變老。

  「我是依常理推斷,不想他真的會成為實驗室裡的白老鼠,老實說,我曾懷疑過他是外星人。」在她十七、八歲時。

  是人都會老,就算不怎麼明顯也可以看得出眼角的細紋逐漸變多,發染輕霜步上正常的生理變化,沒有人會永遠擁有一張童顏。

  唯獨保羅神父的臉皮不曾生皺,光潔如青年未染歲月的痕跡,發黑如墨益見茂密,毫無半絲疏落。

  任何人對不正常的情形總會提出若干疑問,她看著外公的背一天天的駝了,稍一颳風下雨就那裡酸這邊痛的貼滿膏藥,而保羅神父健步如飛還能參加馬拉松長跑,大家不懷疑他還能懷疑誰。

  反正見慣不怪,她早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靈異事件不再追究,他是人還是異形都是愛護他們的神父,神的世界無種族之分。

  「有可能,妳試過拉他的臉皮以辨真偽嗎?」穿上人皮偽裝成人。

  斜睨了他一眼,風夕霧的聲音不敢揚高。「褻瀆神的行為你去做,我是非常虔誠的信徒。」

  「妳信教?」基本上他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世上有神的存在。

  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墮落的靈魂徘徊寂寞邊緣,藉著酒的催化忘卻煩惱。

  「信呀!我為活著的每一天感謝主的恩惠。」宗教的力量是一種撫慰,給人堅定的信仰。

  像她的病一發作都非常難處理,每回都像撿回一條命似的彌足珍貴,讓她不敢小看神的力量格外珍惜,時時刻刻自我照顧不讓身體過於勞累。

  近幾年她的氣喘情況已經改善了許多,沒再復發一如正常人健康,即使小感冒發點喘也能及時以藥物控制,醫生說她若能繼續保持下去不壓迫到支氣管,再過個兩年就可以宣佈她完全康復了。

  說實在的,她真的吃藥吃怕了,別人家會因藥物過敏身材變得浮腫不堪,她卻因為體質的關係始終不長肉,讓看過她的人都大歎難養。

  「你們兩個年輕人交頭接耳說我什麼壞話,你們來找我不是為了讓我看你們的背吧!」上帝,請原諒我一時的猜忌,你的兒女不會在人前議論是非。

  「神父,我送了一籃雞蛋要讓你加菜,我們家母雞自產的鮮雞蛋喔!」她哪敢說神父的壞話,她怕主會責罰。

  「唉!窩心的孩子,不時的送米送菜怕他餓著。」保羅神父笑著看向另一人。「你呢?孩子。」

  神情一凜的季靳沒開口,他將手伸向口袋握緊那照有教堂的相片,不知道該不該向一位喝醉的神父尋求解答。

  第五章

  近鄉情怯。

  漂泊了多年,直到今日才知這句話的深意,越是靠近越是害怕,期盼的心情忐忑不安,如萬蟻竄動般騷擾著不確定的心房。

  不想面對一個醉酒的神父,延遲一日後的季靳在隔天清晨敲開教堂大門,吵醒了做完早課又睡回籠覺去的保羅,開始芬多精圍繞的一天。

  心是期待的,但毫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除了指尖細微的顫抖外,他平靜的像門口那棵老松樹,八風吹不動。

  他的眼落在聖壇旁一架老舊的黑色鋼琴上,心靈彈奏著變調的惡魔安眠曲,安撫自己紛亂的思緒。

  夢中的慈顏可否重現,等待的盡頭會是一片蔚藍嗎?

  「嗯!這個教堂看來很眼熟……」似曾相識,好像常常看見。

  戴起老花眼鏡一瞧,保羅神父啊地一聲輕拍額頭,直說自己老了,犯起糊塗,這不就是他的教堂嘛!

  「我想找一個人,年約五十,留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性情婉約十分和善,語調輕柔得像春風拂過。」記憶中母親從不揚高音量說話,細細柔柔的嗓音永遠帶著笑意。

  保羅神父看了看相片上的日期,棕眼變得深奧微瞇。「你說的是個女人吧?」

  「是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她是你的……」他企圖從他臉上找到熟悉的影子,鎮上的居民他大多都認得。

  「母親,我的母親杜秀雁。」季靳說出塵封心底的名字,眸底閃過思念和落寞。

  「杜秀雁呀!似乎在哪裡聽過……」可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很熟很熟的感覺,但為主奉獻的腦子無法浮現任何影像,他很清楚自己曾聽過這個名字,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都遺忘了。

  「你真的知道有這個人,她住在山城裡嗎?」語氣急迫的季靳激動的上前一步,孤漠的眼中迸出亮光。

  「有印象,但想不出她的模樣。」隱約有個若隱若現的影子浮動,可惜模糊得不成形體。

  「請你再努力想一想,我非常希望能再見她一面。」他的聲音中有著渴求。

  因為那句「她的離去是一種安息」,所以初到台灣的時候,他不敢詢問母親的下落,害怕得知的消息是他所無法承受的。

  蟄伏了多年,那份渴望越來越強烈,強到Kin也看出他的不對勁,那夜在打烊之後他輕拍他的肩,問他是否覺得累了,想不想休息一下。

  他以為所謂的休息是放兩天假讓他到戶外走走,鬆弛緊繃的肌肉讓自己放鬆,等他認為可以了再回工作崗位,彈他最愛的爵士藍調。

  誰知隔兩天他竟宣佈酒館要整修,讓他們有時間去處理自己的事。

  原來維也納森林裡的每一個人皆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包括Kin在內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他不是唯一深藏心事的人。

  難怪Kin常在夜深人靜時燃起一根煙,坐在空無一人的吧檯沉浸在沒人可以進入的內心世界,平時玩世不恭的笑容也變得沉肅。

  他有在想呀!對人們的要求他會盡其所能的予以滿足。「孩子思念母親的心情我能體會,可是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真的想不起杜秀雁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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