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翻過這山頭就是莫罕國,若連夜趕路的話,估計明日下午即可抵達貝喀城,還來得及目睹莫罕民族十年一度的鬼王節慶典。所以,他得先在山下小村打打牙祭,順道補充乾糧,才好繼續趕路。
於濤由中原一路游來,幾乎走遍西域各國,雖然此行目的是打探自己的身世,但在茫茫人海中摸索,他早已不抱太大希望。因此,對於解開身世之謎也不太積極,反倒是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情勝過認祖歸宗的心願。
「客官,裡面坐,看您是打尖還是住宿,本店都還有空位。」客棧的店小二站在門口熱烈地招攬過往人群,一見於濤的駿馬歇在門口,立即差小僮幫忙拴住馬繩。「爺兒,請進,這天色快暗了,您是不是要住上一宿?」
「不,先來些小菜,另外再替我打包幾個饅頭包子帶走。」說這話兒的同時,於濤撩起馬褂跨椅而坐,手中的那把長劍暫擱在桌上,臉上掩不去風塵僕僕的倦意,但一雙銳利的鷹眼仍是炯亮得要命。
才說完,於濤身旁其他幾桌的客人,立即低頭交耳地議論紛紛起來。
店小二見於濤一副氣度不凡、威赫凜凜的英姿,便知此人並非爾爾之輩,但他仍不由得擰起眉、皺著額頭,輕勸:「爺兒,不是小的想多掙您幾兩錢,小的實在勸您先在本店暫歇一宿,明兒個再上路才妥。」
「此話怎講?」看過西域的大漠風光,於濤明瞭西域人的胸襟寬闊,不似中原人汲汲於營利,因此,他明白店小二此番進勸,自然有其道理。
「若您白日上這山頭,小的自是不會阻擋您,但是,現在太陽就快下山了,恐怕您這時候上山,入夜後會遇上不該遇的東西。」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於濤凜然的雙眸瞅了店小二一眼。
雖然這是全村都知曉的事情,但店小二還是壓低了聲調:「爺兒,咱們赤霞山夜裡會鬧鬼,數年來,沒人敢在入夜後上山哪。」
於濤低聲一笑,不把店小二的話當一回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相信鬼神也一樣,多謝小二哥的勸戒,但於某確有要事必須趕路,所以,今晚非得過這山頭不可,還有勞小二哥快替於某備妥乾糧,我也好上路。」
於濤話才說完,方才竊竊私語的旁人一陣嘩然,眾人對他投注錯愕的眼光之餘,臉上還露出了驚駭之色。
這時,店小二的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爺兒,小的並非跟您開玩笑。前幾晚,有個路過的客官也是跟您一樣執意上山,結果第二天早上,被樵夫發現曝屍在林徑小道邊,死相慘不忍睹,彷彿生前受到什麼驚嚇般,瞠目吐舌而死的。」
「也許這山裡有山賊,所以故佈疑雲,讓人不敢上山。」於濤仍是置之一笑。
山路走多了,什麼怪事他沒見過?尤其是偏遠小鎮,最會流傳這種穿鑿附會的謠言,但這多數是山賊搞的把戲,為的就是要逃過官府的耳目,以杜絕圍剿。
而且,他一向有趁夜趕路的習慣,多年來也不曾碰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如果真碰到了,他倒要好好看看這百姓怕極了的東西,究竟長得是圓、是方,還是扁,竟能教人嚇得屁滾尿流,甚至丟了性命。
「才不,這赤霞山裡一個土匪窩都沒有,那些被殺死的人,身上財物一個兒也沒少,所以不可能是被謀財害命的。」店小二連忙辯道。
儘管如此,店小二還是動搖不了於濤上山的決心,於濤陽剛味十足的臉龐因淺笑而露出了一抹柔順的線條。
「倘若於某夠幸運,或許能替貴山除了那妖孽。」臉上雖笑著說,但其實他打心底不相信山裡真有什麼鬼魅魍魎存在。
於濤這一說,更不得了,旁人的竊竊私語聲更大了。
「爺兒,既然您這麼堅持,小的也不敢再說什麼。不過,還是勸您小心一點,尤其是聽到了女人的歌聲,千萬別逗留,得趕緊離開呀。」店小二見勸不動於濤,只好再三提醒。
喔,原來還是個女鬼!於濤總算覺得事有蹊蹺,卻還是不以為然。
「多謝小二哥的忠告,於某自會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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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被山嵐籠罩的山林更顯得靜謐安寧,若不是偶爾傳來夜鶯的啼叫聲,這林子會讓人覺得十分詭異神秘。一道馬蹄聲入林狂奔,劃破林間的寂靜,來人正是名揚武林的俠士,亦是威震中原的鷹夙堡主之子——於濤。
事實上,於濤並非鷹夙堡主之親生子,他乃於堡主受一對年邁夫婦所托之養子,然而,老夫婦亦非於濤之親生父母。他們是在西域從商的回鄉途中,救了一名受傷的年輕女子,而那名女子在將強褓中的嬰兒交給他們之後,便莫名地失蹤了;所以,就連老夫婦也不敢確定那女子是否真是於濤的親生母親。於是,於濤的身世便與其他兩位兄弟一樣,成為從小伴他長大的秘密。
於濤這趟西行,是為了找尋關於自己身世的真相。依照老夫婦當年的說法,他既然在西域被老夫婦所救,便極有可能是西域族人。雖然,只有一塊龍形紫玉珮從小佩帶在他身上,但他相信,這塊玉珮絕對跟他的身世之謎有關。所以,他不惜千里迢迢地從中原至此,就是為了想解開這困惑他二十多年的秘密。
「喝!」於濤輕踢馬腹,催它加快速度。
店小二口中的女鬼傳說早被他拋諸腦後,他現在加快速度,只是想在山嵐驟降前攀過山頭,否則,等山頭整個被嵐霧籠罩,只怕想走也走不了。
入秋後的山林最易起霧,而且常常令人伸手不見五指,難以辨路。
照理說,今晚乃十五月圓之夜,月色應皎潔明亮才是,但偏偏卻被嵐霧遮去了月光,使得這山林愈夜愈顯漆黑,朦朧的夜光讓一向狂疾奔馳的駿馬怯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