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萍的臉上不自覺流露出悲傷,那種即使她想掩飾也掩飾不去的悲傷。
「那個人是你什麼人?」這本來不關他的事,只是既然兩個人一起旅行,他就應該確保同伴的心情愉快,不是嗎?
林玄微微揚起眉毛,那種表情讓人無法拒絕他的任何問題。
安萍伸手抱住了膝蓋,剎那間,她臉上流露出小女孩般的脆弱。幾縷秀髮飄落額前,讓她更顯得楚楚動人。林玄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似的,猛地顫抖起來。
這是什麼感覺?來得如此鷙猛和突然,讓他毫無防備。
「他叫許峰……你剛才也聽到我說的夢話了吧?」安萍想要微笑,想要平靜的敘述,也許說出來之後,她就不會覺得自己壓抑地快窒息,就不會感到心臟突然的揪痛了吧!
林玄帶著溫暖的笑容點點頭,同時也默默調整自己忽然紊亂的呼吸。
「我和他在一起九年多了,從學生時代起就相戀。我以為我們的感情堅固如金石,不會被任何東西摧毀。」她繼續低垂著頭,白皙俏臉上浮現出的落寞,讓林玄感到淡淡的心痛。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就是、就是他後來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子,在我們準備結婚的前夕……然後他提出了分手,我同意了……」安萍盡量讓自己保持笑容,可是笑容僵硬地掛在嘴邊,看起來比哭還要讓人難受。
她勉強的抬起頭,定定望著一臉認真的林玄。「這就是我的故事,我本來以為自己很堅強,這樣的事不會給我造成怎樣的打擊。感情嘛,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如果有一方變了心,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林玄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用一雙溫暖的眼,默默的看著她。
看著他的眼,他雖然什麼話也不說,可是安萍卻可以感覺到他的關心和理解。
「可是,其實我深受打擊,不止是感情,還有自尊和自信……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和他之間會有那麼多的問題,直到他告訴我……我也不知道原來在他的眼裡,我是這麼的不可愛……他說我嬌縱任性,從來不考慮他的感受,他說我是個自私的女人,只想到自己的事業,而把他丟在一邊……」她心裡所有委屈和疑問,有如洪水狂洩般,一下子全都洶湧而出。
她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淚水掛在眼角。
林玄怔愣了一下,印象裡,安萍並不是一個愛哭的女孩,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眼淚。
「我真的是這樣的嗎?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到底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或者真的是我的錯,所以他才會變心,才會離開我……」安萍停頓了一下。「對不起,我居然和你說這些事,我本來打算誰也不說,想要忘記一切,然後重新開始……」所以她辭去了工作,告別家人和朋友獨自出來旅行。
她單純的想著,既然這些事情她想不通,也想不明白,那她就乾脆選擇忘記不就好了嗎?可是,沒有用,一點用處也沒有!
無論她身在何方,無論何時何地,這些疑問和痛苦還是會猛然襲上心頭,讓她難過不已。她自認是個堅強的女人,她應該不會沉溺於過去……可是她錯了,她終究還是放不開,還是拋不下!
「說出來,有沒有感覺好一些?」林玄握住她的手,就像一個老朋友似的,給她安慰和溫暖。
「我們每個人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想問題。我雖然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究竟怎麼了,但也未必錯都在你。你不要一味的鑽進牛角尖裡,很多時候,是雙方都有錯的。」
林玄在安慰她的同時,彷彿心裡也明白了什麼。在他的心裡,也並不是全無煩惱的,他和她一樣,都是天涯淪落人,連煩惱和痛苦都是一樣的。
感情是雙方面的事,未必只有一方有錯。那麼,在他一直責怪桑桑的同時,是否也曾想過自己也有錯誤和疏失呢?
「林玄,我要怎麼樣才能忘記這些痛苦呢?我很想早點振作起來,很想讓自己開心……我覺得我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辦不到。」安萍感覺到他厚實大掌傳來的溫暖,用力的握住。
「你越是刻意想要忘記,痛苦越會扎根在你心裡。」林玄頗有感觸的認真凝視著她。「當你想要回憶的時候,就去回憶,不要壓抑。這樣或許會好一點。」他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安萍怔怔的凝視著他,此刻的林玄沒有那種迷人的笑容以及勾魂的眼神,卻讓她感到異常窩心與溫暖。
這個一臉溫柔的男人,不就是她以前認識的林玄嗎?
「林玄,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有這麼大的改變,為什麼連我都無法認出你來了呢?」她本來應該繼續煩惱自己的煩惱,可是卻不自覺問出了這句話。
林玄驀地一怔,怎麼說到自己身上來了呢?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你真的想聽嗎?」
「我把什麼話都告訴你了,來而不往,非禮也。」安萍也學起他,說話文謅謅的。
林玄靜靜看著她,感覺到她心情的變化,盈盈的淚光已經從她明澈的雙眸裡消失,或者這時說出他自己的故事,可以讓她覺得更輕鬆些吧?
「我從小就知道我未來要掌管一個大公司,成為那個公司的決策者,所以從小就感到壓力很大。」他沒有放開安萍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些。「可能因為這樣,所以造成我不苟言笑,看起來比較嚴肅,又不大願意在人前敞開心扉。」
林玄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現在做的事是在分析自己,他覺得有些困難,因為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這樣的坦白。
「你以前總是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可是現在也變化太大了。」安萍的思緒漸漸轉移到對林玄巨大改變的好奇上,淡忘了自己的傷心。
「你應該知道我高中畢業就去了哈佛吧?」林玄扯出一個微笑,雖然那笑容很模糊,但也說明他極力想要讓氣氛輕鬆起來。「那時可能正好是我進入叛逆期的時候吧,在美國我認識了一些和我一樣的朋友,他們夜不歸宿,成群結隊的在深夜裡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