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霓,」福晉豈會輕易罷手。「難道你忍心讓小孩跟你一樣?」
「他會擁有我全部的愛,怎麼會一樣?」采霓難得回嘴。
「但他會沒有父親,你願意如此嗎?」
「我……」她無話可說了。
「嫁給他,你終身有依靠,孩子也有了父親,更可以了了皇阿瑪的一樁心事,不是皆大歡喜,是什麼?」
「四爺和福晉就這麼急於擺脫掉我嗎?」
「你胡說些什麼?」胤祀又氣又急。
反倒是福晉看出了她屬於女人的幽微心事。「王爺府永遠是你的娘家,因為我們打算以格格的名義讓你出閣,這樣,你還會說我們在嫌棄你嗎?」
「四爺!福晉!」采霓只想得到用跪拜來道歉與感謝。
「不准跪。」胤祀以他的威嚴阻止采霓。
「對,不許跪,」福晉笑咪咪的說:「也不許再喊我們四爺和福晉。」
「嗄?」這下她是真的訝異,訝異到忘了要下跪了。
「王爺不方便,但我卻可以收你做妹妹,所以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姐姐和姐夫,明不明白?還有,這下跪呢!也要等你大喜之日要出閣時再來跪別。」
她就這樣抱著一絲奢望嫁給了子安,原本計劃觀察他一陣子之後,再揭開自己的真實面目,如今看來是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了。
事情發展到此,即便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她也不得不承認在婚姻這盤棋上,自己是輸到底了,就算她再怎麼願意委屈求全,如果他連最初的機會都不肯給,那還是完全不管用呀!
儘管已拚命的忍,但想到未來孤絕的一生,淚水依然不聽話的奪眶而出,暈濕了福晉為她精心準備的鴛鴦被枕。
儘管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但子安對默默卻極度尊重與呵護,事事徵詢她的意見,更從不越雷池一步,他甚至會對她娓娓道來往事:
「害了小姐了。」
她偏側著頭,靜待下文。
「噢,我應該稱你為煙霞格格。」
她搖搖手,表示那不算什麼。
他把皇上賜婚,或者該說逼婚的經過說給了她聽,差點把她給逗笑了,但輕紗裡面的表情,實在難以確認。
「可以跟我說說皇上與你的淵源嗎?」
他說了,從堪稱富裕的童年說起。「從前我一直以為父母是抱病死的,直到最近……」
「最近怎麼樣?」她寫得慢,彷彿代表著不欲逼他的體貼。
「我懷疑他們根本是被毒死的,被一個打扮成和尚的兇手,用一種叫做『蝕心』的毒害死的。」
采霓掩住了嘴巴,她是真的驚訝。
「你一定在想我怎麼知道?」
她點點頭。
「因為我最近也剛中了相同的毒,若非——」他突然打住。「總之,我獲救了,可我父母卻沒有。」
接著他就談起身世,采霓終於瞭解了他的過往,心中暗暗生出憐惜,彷彿當年那頓時失父喪母,只能跟著老爺爺,而老爺爺又已重病在身的小男孩就在自己跟前似的,讓她有股擁他入懷的衝動。
但當他朝她伸出手來時,她仍往後退縮了,內心一角總揮不去他曾想取她性命的陰影。
「啊!」他輕喃,「我無意冒犯,只想提醒你……好像哭了。」
哭了?她嗎?為他而哭?采霓伸手撫面,才發現是真的,紗巾都濕了。
采霓趕緊起身背轉過去。
「默默小姐,你——」
她揮揮手,示意他出去,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小姐,你——」
她手揮得更急了,頭更不敢回,誰知道他的手竟輕按上來。采霓一驚,急忙閃身,只差沒有驚叫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連道歉。
采霓則轉過身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只是你的背影像煞了一個人。」
采霓聞言一怔。
子安卻誤會成她不相信。「真的,真的是……」想想畢竟是自己理虧,便再說了聲,「算了,是我不對,下次絕不再犯。」
她遲疑著,「像誰?」這句話在喉間轉了又轉,最後還是被她給嚥了回去。
但子安卻更躊躇了,是他思念采霓過度嗎?不然為什麼不只是背影,連默默的雙眸都像起她來?
儘管怨他、恨他,可是在采霓的內心深處卻始終愛著他,如今見他神情恍惚,自然關懷,人便向前走了兩步。
如此一來,子安更迷糊了,莫非她真的是——「小心!」他突然大叫一聲,趕緊把她扯到身後,突如其來的動作,著實嚇了采霓一大跳。
不過她也馬上弄清楚他為何會有此一舉,他的指間赫然多出一支飛鏢,鏢鋒閃著一圈藍光,分明是淬過毒,而且是……衝著她來的?
是誰想取她性命?
「你休息吧!」就連子安也變得有些奇怪,急著奪門而出的模樣。
采霓跟著送到門邊,卻發現他早已失去了蹤影,腦中靈光一閃,馬上猜到他可能要去見誰,如果她沒有猜錯……眼前已顧不得做清楚的思考了,身隨腳動,立刻跟了過去。
一把鋒利的劍直指子安的咽喉。「跟我把話說清楚。」
采霓伏在子安舊居的牆頭,屏息凝視。
「你先把劍收起來。」
「不!」
「用容寬的劍做這樣的事,你以為他會開心?」
容寬!采霓雙耳嗡嗡作響,她想起來這個名字了,他不就是曾企圖刺殺四爺,而與她——不,是與「霧飛」交過手的高手嗎?
「那你娶賊人之妹,又算什麼?」
「誰是賊人之妹?」
「就是你那裝神弄鬼,把臉包得密不透風的妻子。」「妻子」二字已說得咬牙切齒。
「默默溫順善良又可憐,你何必——」
「住口!」婷婷大聲咆哮,「住口!胤祀妻妹能夠好到哪裡去?樂焉,想不到你是這麼卑鄙、無恥的人。」
「婷婷,這全是老爺子的安排呀!」
「你騙人!」
「我沒有,」從頭到尾,他都維持著一貫的溫文儒雅。「你可以去求證。」
「你明知道老爺子的情況越來越差,我到哪裡求證去?不要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