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黃河生煮好宵夜端上樓時,發現玉兒已經睡著了,望著她如嬰兒般的睡容;一隻手枕在頭上,另一隻手橫於胸前,雙腿彎曲著,長而翹的睫毛,令她看來猶如不小心落入凡間的天使,令人忍不住想親吻她的臉頰。
親吻?他猛然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我怎能有這種「邪念」?他向來是對女人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啊!除了他的愛妻——夢璇。
望著玉兒,他與愛妻那段過往又回到腦海……
他的太太秦夢璇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們倆更是人人眼中天造地設的一對。
秦夢璇有著和玉兒類似的單眼皮,細細的柳眉、渾身散發著溫柔的女人味,和玉兒不同的是,夢璇嫻靜優雅多了。不論黃河生說什麼,她從未說個「不」字,完全地相信黃河生所說及所做的一切。
她是那麼的珍貴易碎、楚楚動人;多少男子傾慕於她;而她始終堅貞如一,從未背離他,直到「死亡」將他倆分開為止……
三年前,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裡,黃河生載著愛妻,行駛於山崖的彎路,為了閃避迎面而來的大卡車,一個不小心,車子撞上了山壁,他正在慶幸沒有掉到山崖下時,一回頭,發現妻子趴在車窗前,血流如注;送醫已回天乏術。
他那時幾乎要崩潰了,這怎麼可能?他安然無恙,而妻子卻死在他身邊。醫生說是撞到了太陽穴,才導致當場死亡。一向理智的他,卻無法相信這是事實;從中學、高中、一直到大學,他們說好要攜手走過一輩子,而這十幾年來,他們總是不悖離彼此的承諾,可是——她卻突然撒手而去,他簡直無法面對沒有她的人生。
創傷過後,他逐漸封閉了自己的心,所有的情愛從此隨愛妻的去世而消失,他以工作來填塞空虛寂寞、忘卻一切痛苦,更用工作來逃避現實,並證實自己存在的價值。即使在公司被一些女同事冠上「黃金王老五」的稱號,他也不在乎。
然而,這個不知從哪裡迸出來的古玉兒;卻勾起了他對前妻的思念……尤其她那雙罕見的丹鳳眼和他的愛妻如此神似,看著她就好像看見夢璇回來了……
不!不!他用力搖晃著腦袋,制止自己再想下去。這違反了自己不再對任何女人動心的信誓。他告訴自己:清醒點吧!她們只不過是神韻有些像,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個體啊!
他想把目光自她身上移開,卻發現好難,於是他心生一計——緩緩拿起被單,蓋住她那迷人的臉蛋。
睡個好覺吧!希望明天醒來時,你會恢復正常;不再滿嘴「古詞」。
黃河生嘴角微揚,走到陽台上,望著滿天星斗,陷入了回憶——
「阿——」
一早,黃河生即被一聲尖叫聲吵醒,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竟坐在陽台上睡著了。
他回頭望向聲音來處。
玉兒正站在床前看著他,嘴唇微張,好像看到什麼怪物一般。
「你……你怎麼跑到我房裡?」她用力扔過來一個枕頭。
他在她房裡?怪了,這不是我的房間嗎?更何況他是在陽台。
「大小姐,我——是在陽台呀——」
「我不管!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黃河生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只不過是不小心在陽台睡著了,而且還好心的把房間讓給她睡,她竟然還懷疑他?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沒想到一向足智多謀的他,一時之間竟然啞口無言了。
「我下去就是了,不過,你總得讓我拿條棉被吧?」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開儲藏櫃。
「你要我住在這裡可以,但是我們得約法三章。」她猶在後頭振振有辭道。
約法三章?黃河生一閃神,差點被她丟過來的棉被給淹沒。
這女孩規矩可真多。不過,為了大局著想,他還是忍著點好了。
「好,好,都依你。」他點頭道。
「一、沒經過我的允許,不可以踏入『我的』房門一步;二、不准在我面前穿著暴露,尤其不可著短褲;三、不能在我面前說些淫穢字眼;四、不准在家中擺設任何暴露的擺飾品;五、不准隨便帶男人進來;六、不准告訴別人我住在這……」
看她規定個沒完,黃河生的火氣便越漲越大。他心想:姑娘,是我給你方便耶!你怎能用那種大小姐的姿態對我講話?看來,這妞挺蠻橫的。
他正要開口反駁,只見她用手一擋,搶先道:「我知道。」她的眼睛在房內轉了一圈。「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黃河生一臉不解地反問:「你不會告訴別人什麼?」
「你是個『男妖精』的事呀?」她雙手環於胸前,一副看穿他的表情。
「男——妖——精?」黃河生的聲音倏地提高八度。「你……你說誰是『男妖精』?」
「就是那種愛用女人的東西,喜歡做女人做的事;譬如烹飪、刺繡、女紅等等。」她嘴角微揚,用著體諒的口吻道:「你不必不好意思,因為我哥哥也是這種人,所以我早已見怪不怪了。」
「你……是指我娘娘腔?」黃河生指著自己的鼻尖,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想我黃河生可是出了名的「大男人」,怎麼會被誤會成了娘兒們?
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只能輕歎一聲:「哎!算了!算了!我也沒時間和你爭了。我得趕回公司去,我不在時,冰箱裡有食物,你放到微波爐熱一下就行了。現在,我得先去梳洗一下。」
說完,他把棉被堆在門口,隨即走進浴室。
不消三秒鐘,又傳來一陣尖叫聲,不過這回發出聲音的卻是黃河生。
只見黃河生一手拿著牙刷,對著她吼道:「你在我的牙刷上放了什麼?還有我的刮鬍水到哪去了?」
刮鬍水、刷子?玉兒猛然想起昨天洗澡時用來刷腳趾頭的小刷子,還有那瓶沐浴用的香水……
「我——我勸你還是不要用那個刷子了——」她唯唯諾諾地道。「還有那瓶香水——我拿來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