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葳,是我,我今晚借住在朋友家裡,背痛得很,實在沒辦法移動,明天再回去。」江彥青頓了一會兒,瞧了瞧湯羽,才掩著嘴低聲對話筒說:「別生我的氣啊!明天,我明天一定會補償你。」掛斷電話,將子機交還給湯羽。
湯羽一字不漏聽到,直想拿手中的子機敲江彥青一頓。
他做了什麼錯事要向李芷葳道歉來著?被李芷葳踢打捉弄,費了她一番力氣,所以對不起?
想了想,湯羽把子機放了回去。
看江彥青今天這個倒霉樣,搞不好這一敲,真把頭敲出個大窟窿呢!
「你女朋友沒說什麼?」
「她手機沒開,家裡電話接的是答錄機,我是對答錄機說話。我沒去追她,芷葳一定氣在心裡,八成會在外面玩個通宵,說不定我明天早上回去的時候,她還沒回家呢!」江彥青苦笑著。
「她無理取鬧之後,跑去玩通宵?你就這麼放任她?」
湯羽沒有發現自己突然多管閒事了起來。小倆口子之間的相處,干卿何事?就是清官也難斷家務事,你算老幾?管得了嗎?但是湯羽就是無法不管、無法不問,無法不去注意江彥青眼角眉梢間的憂鬱。
一分被她提起,卻是李芷葳所引發的鬱悶。
「芷葳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朋友很多,只要一通電話,願意陪她玩的人多得是……喔,對了,芷葳在念研究所,成績很好呢!」臉上揚起驕傲,彷彿成績優秀的是他自己。
「這樣太隨便了!」
「不要想歪,芷葳不是隨便的女孩,只是一群朋友聚在一起說笑玩鬧罷了。」警告的語氣非常明顯。
「既然她這麼好,怎麼你在她面前受傷,她連一個關心的電話都不給?」湯羽沒好氣地說。
「我的手機掉了,大概是躲警察的時候吧。芷葳找不到我,也是沒辦法的事。唉,希望她不要太擔心才好。」
「睡吧!晚安!」湯羽氣結,把枕頭被子扔到他身上,轉身回房。
怎麼會有這麼笨的男人?要是著緊他,會設計陷害他?要是掛念他,會轉身就走?那個李芷葳,擺明了當他是猴子耍!
一晚過去,湯羽凝視江彥青的睡臉,心中泛起莫名的情緒。
如果是她,不會在他遭受莫須有的攻擊後,不聞不問揚長而去。
如果是她,不會讓他變成公司的笑柄,落了被大小姐任意玩弄的惡名。
如果是她,不會明知他想聯絡自己,卻關了手機。
如果是她,不會……
湯羽猛然一醒,她在做什麼?
「芷葳……」沙發上傳來了囈語。
湯羽往下看了一眼,沉睡的男人雙眼緊閉,是夢話。
這下有趣了。
她,這個人稱冰山煞星的惡女,專長是融化包圍酷哥身邊的千年寒冰,然後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去,竟然對一個和「冷」字沾不上邊的男人動了心?這男人還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個連睡覺都逃不脫女友鉗制的受虐狂!
這絕對絕對是哪裡搞錯了!
正當湯羽天人交戰,忙著為自己莫名的動心找借口,沙發上又是一聲:「芷歲,晚餐要吃啊!你太瘦,別再節食了。」
低頭往下一看,湯羽怒從心頭起,江彥青就連在睡夢中依然心繫戀人,渾然不知這裡有個寧願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的好女人被他無端攪亂一池春水,茫茫然不知該進而攻城掠地,或退而海闊天空……
一怒之下,湯羽也不客氣,抬腳便踹向江彥青。
「喂!起來了!」
總算湯羽有良心,只輕輕踹了江彥青的小腿幾下,否則江彥青恐怕會嚎叫著醒來,而不是迷 地睜開睡眼。
江彥青用手肘撐起身子,慢慢支起上身,又慢慢地坐了起來。
好不容易坐直,江彥青打了個呵欠,那雙半睡半醒的黑眸,在晨光照耀下,明亮而清澈地望著湯羽。
就這麼一眼,湯羽知道自己完了。
會讓她呼吸停頓,心跳加速,連大腦都瞬間失去作用的事物並不太多,一隻手都數不滿,江彥青卻以一個隨意的眼神輕易辦到。
能創下如此空前絕後的豐功偉業,不是愛情的力量又是什麼?
這麼一個熱愛挑戰、把征服冰山當點心吃的女人,卻愛上這個前一刻還軟趴趴伏在沙發上的受虐狂,落差之大連湯羽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怎麼會喜歡上這麼個沒個性沒自尊又沒挑戰性的男人?
就在湯羽哀悼自己的失心瘋,空中瀰漫著一股沉痛氣息之時,迷惑芳心的男主角開口了,迷迷糊糊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
江彥青迷惑地望著湯羽,後者張大嘴瞪他,清麗的俏臉上是不下於他的驚訝。
該驚訝的是他吧!
上司突然出現在芷葳家裡,總是令人訝異的。
芷葳的家——
江彥青一向在心裡這麼稱呼李芷葳的住處,雖然是兩人安身立命的愛巢,也得到李芷葳「把這裡當作自己家」的金言,但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暫時借宿的客人。李芷葳的個性太強,就連住處也充斥著強烈的個人色彩,即使他入居兩年有餘,仍然染不上他的氣息。
不怕見笑,他在沙發上迎接清晨的比例有逐步升高的趨勢。
李芷葳心血來潮,想要獨處,他睡沙發;有時她忙著趕報告,旁人請勿打擾,他睡沙發;偶爾嫌房中氧氣不足,導致她睡眠品質降低,他睡沙發;至於真正因拌嘴而趕他去客廳睡,反而是稀少案例。所以,當江彥青從沙發上一坐而起,還沒完全清醒過來,腦中惟一的念頭就是去叫醒李芷葳,抬起頭卻對上湯羽探詢的視線,他怎能不驚訝?
「先生,看看四周吧!你在我家。」湯羽開口。
江彥青依言轉頭,頸部僵硬的肌肉隨之高聲抗議,他不禁瑟縮了一下。同時,背上較為和緩卻尖銳依舊的疼痛,也提醒他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抱歉,我睡糊塗了。」
江彥青挺了挺胸,又縮了回來。背傷就是這點叫人頭痛。想揉揉不到,不管它,卻是芒刺在背,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