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兒不解,前一刻天氣還悶熱,怎麼轉眼間就要下起雨來?他們已經又累又倦的了,老天爺現在又要來場雷陣雨,這豈不是存心想折騰他們嗎?
眼觀著山間情勢的領頭官爺,卻覺得此情此景大大的不對勁,趕緊回頭對所有人下令:「大伙留心,全力跑出這段山路,快!」
官兵們一聽到命令,立刻拔腿就跑,也不管肩頭上的重擔有多沉,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水靈兒也趕緊撩起裙擺,跟上隊伍,不敢多問他們為何會突然這麼緊張。
驀地,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滂沱的雨勢打在每個人緊繃的臉龐上,也浸濕了一地的泥濘,狂瀉而下的大雨讓人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使得整支隊伍更是舉步維艱。
在一陣慌亂之中,水靈兒邊跑邊拿出一把紅油傘,還好她在出門時,紅姐有交給她這把油傘。不過這油傘似乎作用不大,因為傾盆大雨不停地落下來,反倒增加了傘的重量,雨水也幾乎快將傘的支架給打散,而她的裙擺沾黏了泥漿,連白色繡鞋也看不清原有的花樣了。
領頭的官爺一會兒跑到前方勘察路況,一會兒又要清點進貢物品是否有少,忽地瞧見她文弱的模樣,忍不住叨念了幾句。
「水姑娘,快一點,可別落後了。」
「是。」水靈兒倉猝的趕上隊伍,不敢成為所有人的包袱。
她曉得大伙趕路的用意,只是現下正是大雨滂沱之時,盜賊有可能出來行搶嗎?就算真搶了,裡頭不過是些綢緞、絲絨的東西,對土匪們壓根兒派不上用場,他們又何必費力搶奪呢?
水靈兒納悶的想著,一個沒留意,被腳下的石子絆倒了。
「哎呀!」她跌了一身泥濘,手中的油傘也滑落出去,狼狽不堪的模樣令所有的官兵看了不由得皺起眉頭。 「冰姑娘!」某位官兵見狀,拾起那殘破的油傘朝她走去。「你還好吧?」
水靈兒抬起一張污泥的小臉,撥去濕貼在臉上的髮絲,趕緊爬起來。雖然膝蓋痛得令她幾乎站不直,但她仍忍著痛沒敢多吭一聲。
「我沒事,繼續趕路吧!」她接過遞來的傘後,忍著疼痛趕緊跑向隊伍。
看著她纖弱的身影吃力的跑著,領頭的官爺沒好氣的撇了撇嘴,心想要守著這龐大的隊伍已經夠累的了,還得帶著一名弱不禁風的姑娘,真是麻煩。
領頭官爺悶哼了口氣,又繼續趕到前方。這時前面隊伍突然傳來驚叫聲,夾雜在隆隆的雷聲中,顯得格外聳動。
「怎麼回事?」
領頭官爺趕緊跑過去亟欲瞭解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才跑沒幾步,隊伍的四周突然出現幾名土匪,所有人立刻停下腳步,畏懼的看著那群土匪。
雖然落在臉上綿密的雨絲,令水靈兒幾乎無法看清眼前的狀況,不過她依稀可以看見對方手上都持著大刀與弓箭,臉上也露出貪婪的邪笑,窺見官兵所獲送的物品。
原來他們遇到土匪了,瞧見對方浩大的人馬,她忍不住握緊手中的油傘,怯怯的退了幾步。
「該死!」領頭官爺低咒著,不忘對所有人交代,「拚命護住物品,千萬別讓他們得逞。」
所有官兵立刻放下箱子,拔出刀劍,雖然架式十足,不過長途跋涉加上大雨淋了一身濕,他們的氣勢已經弱了三分。
土匪們看著一群殘兵瘦弱的模樣,想要除掉他們簡直就像是甕中捉鱉一樣地輕而易舉,根本不需動用多少力氣。
其中一名臉上長滿落腮鬍,體形壯碩的男子猖狂的往前走了幾步,他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嘩啦啦的雨聲,清楚的傳來。
「死守財物對你們而言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不如乖乖留下東西,本三爺倒還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領頭官爺瞪著他,「休想!」
「你這是何必呢?為朝廷賣命又不會發達一輩子,還是認命地留下東西,不然……嘿嘿,可別怪咱你弟兄的刀子不長眼。」這名喚作三爺的男子肆無忌憚的在官爺面前把玩乎中的刀鋒.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搶奪的是朝廷的物品,反而對於官兵們盲目的服從軍令似乎有種冷譏的意味。
領頭官爺皺起濃眉,「你們這群貪得無厭的匪徒,整日只會搶奪官銀財物,若本官不將你們一夥土匪斬草除根,只怕這無情谷永難有安寧之日。」
「好狂妄的態度。」三爺五官扭曲起來,陰冷的笑容隱約浮現。「既然這樣,可別怪咱們不留情面了。」
他的手指輕輕一彈,身後倏忽湧現更多的人馬,嘶吼的叫聲宛如排山倒海而來,讓原本嚴整的隊伍頓然失了陣腳,殺戮的氣氛瞬間籠罩住整個無情谷。
水靈兒臉色蒼白地看著眼前的情景,恐懼的趕緊躲在其中一隻車輪底下。從沒見過殘酷場面的她,面對如此凶悍的士匪,忍不住緊縮著打顫的身子,掩著雙耳不去聽陣陣刀劍交錯的兵刃聲。可是不論她怎麼用力掩住雙耳,仍是可以聽見官兵淒厲的慘叫聲,頭頂上短兵相接的聲響也清晰的傳進耳裡。
水靈兒的身體不停發顫,已分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
這時,她聽見一旁的車輪翻倒的聲音;她一回頭,瞧見車上的箱子因為滑落地上而碎裂開來,裡頭的布料也散了一地,很快的被大雨淋濕。
「天,雪綢、金緞!」水靈兒心一驚,顧不得生命危險趕緊跑過去護住那些綢緞,不讓雨水弄濕。
一位官兵見她大膽的現身戰場當中,緊張的急忙跑過去。「水姑娘,甭管東西了,趕緊與其他人逃命去吧!」
「不行,這些東西……」水靈兒無法不顧這些綢子就這麼糟蹋了。
從小就在繡坊中學藝的她,針線幾乎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東西,她可以為了刺繡廢寢忘食,更可為了得到一塊上等絲綢而高興好些日子,何況這些貨物可是今年江南最高級的布料,她怎麼可能放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