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變了,爹給咱們的教育,應該是以德報怨,而不是你現在心中充滿的報復。」她難過的說。
對於姐姐的反應,冷顥疑惑地皺起眉頭。「難道當年的仇恨,你全都忘記了嗎?」
「不,我當然沒忘!」
「那你不恨嗎?」冷顥瞇起利眸,投射出怒不可遏的氣焰,「十多年前,朝廷奸臣得意洋洋的帶著皇上賜死的聖旨向咱們示威,我甚至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帶離冷府到邊疆充軍。多年的恨我都難以下嚥了,你又如何捱得過這麼多年的苦?」
紅姐看著弟弟仇怨的表情,歎了口氣,腦子裡浮現出當年那一晚的情景。
在冷顥莫名其妙被帶出冷府、爹飲下鴆酒嚥下最後一口氣,還有娘因為絕望,偷偷拿著三尺白綾懸樑自盡之後,她就永遠忘不了那一刻因為家破人亡的痛苦。
那時,她幾乎可以說是行屍走向的度過一年又一年,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力量,就是等待冷顥的回來,無奈這一等,就等了整整十七年。
如今冷顥終於出現在她面前,井質問她是否忘記十多年前種種痛心疾首的往事,但她沒忘,就因為沒忘,所以她活得更痛苦。
「當年的事,我到死都不可能忘。」紅姐閉上眼睛,垂下臉。「但是將往事惦記在心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復生,已經成了歷史的事實是永遠不可能挽回的。」
「姐。」看見姐姐這番難過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不該勾起姐姐的回憶,畢竟這是一件令他們姐弟倆一輩子傷痛的事,任誰想起都會覺得不舒服。「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過,只是這種事總得有人站出來,讓奸臣無法繼續殘害忠良吧!」
紅姐深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你的苦,也清楚你的怨,但再多的憤恨都改變不了事實,你一個人的力量也無法改變逐漸衰亂的朝廷。阿顥,自私點吧,只要自己過得安逸,這樣就足夠了,過去的事何不就當成命中注定,很多事不是咱們薄弱的力量可以改變的。」
冷顥無法接受姐姐的說詞,這麼多年來,每次只要想起爹的枉死,他就深感忿忿不平。如今姐姐竟然說這是命中注定,這樣逃避現實的說法他不能接受。
他氣憤的不願接受姐姐的責備,背對著她不願多說什麼。
紅姐誠摯的看著冷顥道:「阿顥,別再恨了,再多的恨,也比不上現在擁有的一切幸福啊!」
他痛苦的回頭,不解姐姐為何突然有此一說,「幸福?何來幸福之有?」
紅姐看著冷顥納悶的表情,不禁感到疑惑,她試著問:「靈兒腹裡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一事,難道你不知道嗎?」
冷顥聞言,腦袋猶如被雷擊,整個人足足呆了十幾秒,直到腦子慢慢恢復運轉,他立刻瞪大眼睛看向姐姐,「你說什麼?靈兒有我的孩子了?!」
紅姐因他的反問而皺眉,她眨了眨眼,遲疑地偏著頭,「老天,靈兒真的沒把這件事告訴你嗎?」
「不,靈兒並沒有提到此事!」他憤憤的蹩緊眉頭,想不到這麼重要的事,靈兒昨天一個字都沒提過,難怪昨晚看見她時,她的臉色蒼白,原來是已有身孕。這女人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真是氣死他了。
對於水靈兒沒將此事告訴冷顥,紅姐也只能輕歎口氣。「也難怪靈兒沒告訴你,她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想她沒敢告訴你的原因,你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冷顥拳頭緊緊握著,為什麼她不肯將此事告訴他?難道他不該知道自己孩子的事嗎?抑或靈兒在擔心什麼?
種種疑問在他腦子裡盤旋不去,他巴不得現在就立刻跑去找靈兒,當面好好的問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紅姐見他如此驚愣,看來這件事真的帶給他不少衝擊。「靈兒善良,她一定是因為你飄泊不定,所以不敢講出來,不想讓你覺得受拘束。靈兒的用心良苦,你應該可以體會,我也相信你一定不希望讓靈兒與腹裡的小孩,延續咱們這一代的仇怨吧?」
「不!當然不!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妻兒活在委屈當中,絕不。」冷顥得相當堅定,眸子裡閃耀著執著與肯定。
聽到冷顥這麼說,她欣慰的笑開了,見到他如此負責的態度,加上冷氏有後,她今生至此已足矣。
紅姐淺笑的走過去,抬手拍拍他結實的肩膀,「既然你這麼不想讓靈兒母子受到委屈,那就退隱吧!就算不為自己,也為靈兒與孩子好好著想。那丫頭為了你,已經消瘦了一大圈,姐姐相信你一定可以給靈兒他們一個穩定的生活。」
「可是,我不甘心……」 冷顥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拳頭不由自主的緊緊握著,這麼多年來所做的一切,竟然全被推翻,他的出生人死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冷家出一口氣,他這麼做錯了嗎?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無謂的聳了聳肩,揚起清雅的微笑,「記得爹以前曾訓誡咱們『官情薄如紙』。爹竟然人朝為官,想必日後的遭遇也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既然爹都早有自覺,為何你還執迷不悟呢?」
「我……」他欲言又止,總覺得想再多說什麼,卻又想不到一個理由。
一直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為民除害,為百姓申冤,想不到竟然得不到姐姐的認可,還會替爹蒙羞,此情何以堪?
若爹還在,他老人家真的會歎氣嗎?冷顥陷入苦思當中。
紅姐只是無奈的搖頭,對於冷顥剛烈的性子很是憂心,「我知道你想為爹娘報仇,可是你是否想過,爹在九泉之下看到你為了他成了土匪頭,他又何嘗會高興呢?」
冷顥整個人像是一隻困頓的猛獅,成天只知道衝鋒陷陣、憤世嫉俗,如今突然被人點醒,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魯莽,甚至過於極端。這世間的一切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改變的,縱然他一肚子怨恨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