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臉色蒼白的看著他,握緊了雙拳,激動的說:「不用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不會嫁給你的,現在不可能,以後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
「為什麼?」
他的聲音是如此沙啞,黑瞳裡受傷的情緒是那般赤裸,她渾身一震,撇開臉,僵硬的逼自己冷聲開口,「因為我不愛你。」
「我說過我可以等。」
「你等再久都沒用,別浪費時間了。」她閉上眼,硬著心腸,顫聲道:「很抱歉讓你誤會了,我是不婚主義者,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一開始沒說清楚是我的錯——」
「所以你只當我是個床伴嗎?」
他的聲音近在耳邊,她嚇得睜開眼,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站起身,來到她面前,她不敢抬頭,只能從齒縫中擠出破碎的單音:「對。」
世界陷入無止境的沉默。
她心痛欲裂地屏住了呼吸,緊緊環抱住自己,準備承受他開口咒罵,或是轉身離開。
但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她緊緊盯著他的腳,空氣好像結凍了,或是時間結凍了?
她不知道。
驀地,一聲鈴響乍起,鈴聲在寂靜的室內響得如雷一般。
她驚得一震,然後才發現那是電話鈴聲,她像看怪物似的瞪著那具電話,卻沒伸手去接它,只因為要接它必須要繞過他。
電話鈴聲不斷地迴盪在室內。
然後,他動了,轉身朝外。
她咬住下唇,握緊了雙臂,知道他要走了,離開這裡,離開她——
這是她要的,但是心卻好痛、好痛,痛得她覺得自己要死掉了,她閉眼咬唇忍痛,不想看著他的大腳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這是對的,她做的是對的,他離開最好,對他們兩個都好——
電話鈴聲停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也停了,室內恢復寂靜,好靜好靜,就像她不老不死卻萬分孤寂的生命。
「喂?」
乍聽到他沉穩的聲音,她猛地抬首睜眼,卻見應該離開的他,站在茶几旁,黝黑的大手握著她的電話。
「是,你沒打錯,她在忙。」
可卿瞪著他高大的身影,聽著他低沉的嗓音,只覺得一陣暈眩。
他不是要走了嗎?他為什麼還在?他為什麼在接她的電話?
紛亂的思緒到最後只剩下一個——
他還在,他沒走,還在。
他定定的看著他,沉默了幾秒,聽著話筒裡傳來的消息,然後開口道:「我馬上帶她過去。」
她傻傻的看著他掛上電話,朝她走來。
「你母親從工具梯上跌下來,現在正在往醫院路上。」
世界這次真的在晃動了。
「可卿!」
她看見他伸手抓她,然後她才發現世界會晃動是因為自己雙腿發軟。
「我媽……」她臉色發白的抓著他的衣襟。
「她沒事,只是腳骨斷了而已。」他握住她的腰,幫住她站立,開口安撫她, 「鎮定點。」
她閉上眼,好半晌才有辦法冷靜下來,開口問:「哪……哪家醫院?」
「榮總。」
第七章
他堅持要載她來醫院,她沒反抗,因為不信任自己的狀況能開車。
那麼多年來,雙親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只有在他們面前她才不用偽裝,只有在他們面前,她才能放鬆地當她自己,他們知道她的問題,懂得她的困擾,瞭解她的處境,而且總是盡一切力量幫助她,聽她說話、給予她所需要的支持和鼓勵。
雖然她曉得他們已經老了,卻始終不敢去深想。
如果他們走了,在這世界上,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孤單一個。
她完全無法想像到時她該怎麼繼續過下去。
一到醫院,她就衝到急診室,幸好經過醫生的檢查後,發現媽的情況並不嚴重,卻仍讓她嚇得臉色發白。
「好了、好了,我沒事,只是年紀大了,所以輕輕碰一下,骨頭就會裂開,年紀大了都是這樣的,岳然太緊張了,你別聽他的,我要他別打電話給你,他硬要打,明明就是他想你想得緊,才乘機打電話給你,所以說,媽真的沒事,你就別擔心了。」
腿上都打了石膏還說沒事。
看著母親臉上的笑,可卿心口不由得緊縮著,「媽……」
「我真的沒事,醫生要我住院,只是因為我年紀大,所以才要多觀察個幾天,你這傻丫頭就甭擔心了。」不想再讓女兒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這把老骨頭身上,宋青青握住女兒的手,微笑轉移話題道:「別老說我,乖女兒,天放這孩子人不錯,你可得好好把握。」
「媽,你誤會了……」她臉一白,扯出一抹虛弱的笑,「他只是我的上司。」
誤會?她這六十八年可不是活假的。
只是上司會特地載秘書來醫院探病?只是上司會用那種親暱的方式環著秘書的腰?只是上司會親自去櫃檯幫她這老太婆辦住院?
瞧方纔那位仇先生小心翼翼地對待女兒的摸樣,她不用想都知道那男人愛上她的傻丫頭了,更別提可卿現在的反應了。
宋青青看著眼前垂眉抿唇的乖女兒,輕聲詢問:「假日出現在你家替你接電話的上司?」
可卿渾身一僵,好半晌,才啞聲道:「我和他只是……只是……單純的……」
「傻丫頭,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永遠不可能是單純的,尤其當那個女人愛上那個男人的時候。」
她猛地抬起頭,面無血色的脫口否認,「我沒……」
宋青青溫柔的看著眼眶含淚的女兒,什麼都沒說。
「我……」可卿張嘴想再否認卻怎樣也說不出口。
「沒關係、沒關係的。」宋青青安慰的拍拍女兒的手。
她反手握住母親溫暖的手,痛苦地顫聲說:「不可能沒關係的……」
「傻丫頭,我知道你忌憚什麼,但他要是真的愛你,就不會在意這個,就算他真的在意,也沒人規定你不能把握現在啊。」
「但那……不公平……」
宋青青心疼地撫著女兒蒼白的臉,是不公平,但人生哪有公平的?媽是人,人會老、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