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Rose眼中有悲憫,表情卻是寧靜的道:「這算是杜先生的一個手段嗎?扳倒了朱家,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的進行他要製造的結局?」
「不完全吧!」遠蓉並沒有提及洛捷的妹妹,那是洛捷的痛楚。「但無論如何,我欠他一份情,我承諾過的我就要還。」
Rose張大眼睛,不贊同的盯著遠蓉。「你還是決定要把小孩拿掉?遠蓉,沒有別的方法了嗎?能不能……你就找個藉口躲一陣子,自己把孩子生下來?」
遠蓉黯然搖頭。「我不可能躲那麼久的,等洛捷的戲落幕,我還得出來謝幕呢!」她苦笑。「有些事你不知道,對我父母來講,沒有比權力更重要的事!我爸這次雖然栽了觔斗,但朱家體繫在政壇上還是有很大的影響力,難保哪天他不會東山再起。洛捷一直是他們的眼中釘,不敢動他是因為他們需要杜家的財富當後盾。雖然我很不願意面對現實,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我很可能會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而危及洛捷。」
Rose呆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安慰她還是反駁她。杜洛捷和遠蓉的愛情並不取決於他們兩人,而是兩個家族的利益,如果不想當棋子就得當烈士。杜洛捷走得迂迴曲折如臨深淵,遠蓉以身擋箭傷痕纍纍;如果不愛,又怎麼會如此不顧一切?
「我不能在台灣做這件事,太冒險了!」遠蓉的表情如壯士斷腕般堅決。
「你幫我看兩個禮拜的公司,等下禮拜風聲淡一點我就走,我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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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山上的路還是一樣漫長。是因為天氣還是心理因素?遠蓉總覺得今天車內的溫度特別低。她緊裹著身上的大衣,神經質的往腹肚遮掩。其實她的身材依然纖細,甚至還因為害喜瘦了好幾公斤。
洛捷的神情看來比往常更加冷酷,他從一上車就沒和遠蓉說一句話,甚至連電話都是喬秘書打的。寒冰雕塑的臉龐讓遠蓉望而生畏,瑟縮在座位的角落。
停下車,熄了火,洛捷才轉頭望著遠蓉,黑暗中遠蓉看到他的表情,馬上知道其中的涵義。「你是要告訴我……時候到了嗎?」她輕聲的說:「你打算在今天跟阿公攤牌了?」
杜洛捷苦笑。「為什麼你要這麼瞭解我?那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混蛋!」
☆
真正面臨到這一刻,遠蓉的心突然平靜下來,就像捲著一個線軸,纏纏繞繞,終於看到線的尾端。
晚餐的氣氛瀰漫一種山雨欲來的陰沉。中風之後阿公的脾氣因他不靈活的手腳而變得特別的暴躁易怒,三姨媽跟大姨耐心的替他擦拭餵食,仍然換不來老人的好臉色。杜文懷保持他一貫的沉默,在阿公面前他永遠是抬不起頭的阿斗。
晚餐之後,阿公要大家到書房去等待,遠蓉與洛捷各據一角,刻意保持距離。她看得出公公臉上的猜疑與不安,連泡茶都失去往常的沉穩。
彷彿過了許久,姨媽才推著阿公出現,大姨跟在後頭,手上抱著一疊文件。
「今天叫大家回來,是有一些事情要宣佈。」雖然坐在輪椅上,阿公說話的聲音依然宏亮。「我中風之後身體和以前不能比,公司的事,董事會建議我推薦新的繼任人選;如果家族裡沒有令人滿意的接班人,他們就要找『專業的經理人』。」
他的眼神銳利的掃過在場眾人。「他們說的話我聽不懂,雄獅是我從無到有一手打拚出來的,絕不可能交給外人來經營。可憐是子孫不賢不肖,不然我已經是八十幾歲的人了,何必做得這麼辛苦?」
阿公喘氣,姨媽迅速遞上水。「現在我也想通了,年歲這麼大了再活也沒幾年,好好壞壞也是你們的造化,你們若有本事把它敗掉也隨便你們了!文懷……」杜文懷吃驚的打翻一隻昂貴的茶壺。「我今天要說的事你有意見嗎?」
「沒有,阿爸。」杜文懷溫順的回答。
老人瞪他一眼,儘是恨鐵不成剛的埋怨。「阿裕,你呢?」
杜裕捷的表情冷淡。「我沒有意見。」
「沒意見?」阿公顯得非常不高興。「在我面前都說沒意見,私底下做什麼事以為我不知道?送車、送名酒,送女人……你用在公事上有你拉攏董事會那些人一半盡心就好了。」
杜裕捷的臉色變得慘白,阿公恨恨的說:「枉費你進公司那麼多年,正經事情不肯努力,只會耍小聰明、投機取巧!你阿爸是沒做生意的頭腦,你是自以為聰明而不學。今天公司不交給你,只能怪你自己。阿洛仔……」
阿公的目光來到杜洛捷身上。「我已經向董事會推薦由你接任董事長的位置,在這麼多的子孫輩裡,只有你和我最像,我對你抱的期望最大,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洛捷沉默不語,但遠蓉在他的眼中看到烈火,她的心凍結,雙手抱著腹部,打一個哆嗦。
「阿洛仔,」阿公不悅的注視洛捷。「你為什麼不說話?」
杜洛捷緩緩綻開微笑,這是他等待多年報仇的時刻。「我不說話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打算要董事長的寶座,其實……我已經決定在月底遞出辭呈。」
杜洛捷語驚四座,除了遠蓉,所有的人都被這些話嚇一跳。阿公更是青筋暴露,眼珠子凸起,厲聲喝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杜洛捷還是一派輕鬆的模樣,連笑容都沒有改變。「我是說……我要離開雄獅。」
「別開玩笑了,洛捷。」杜文懷緊張的說,阿公正在大口喘氣,姨媽急忙往阿公嘴裡塞藥。「阿公禁不起這樣的玩笑。」
「我沒有在開玩笑,」杜洛捷收斂起笑容,冷冷的回答。「我根本就不想當雄獅的董事長,事實上,我恨死雄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