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一個女兒,今年才二十一歲,大學還沒畢業,平常只要學校沒課,她就會到店裡頭幫忙端菜或者洗洗碗,陪母親聊天解悶。個性隨遇而安的她,生平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只希望能和母親相依為命,一起經營這家小小的餐飲店就好。
今天因為適逢週末,飲食店早早就開了門,一直忙到都快午夜十二點了,客人還是陸續上門。
「老闆,來一盤海瓜子,再加兩瓶啤酒。」
「好,馬上來。」
江巧柔笑瞇瞇地應道,一邊端著髒碗盤轉進廚房。
她穿著卡通圖案的T恤,一條洗到發白的牛仔短褲,和一雙雪白乾淨的運動鞋。已經二十出頭的她,看起來卻還像個高中女生,清純可人的娃娃臉散發著甜甜的氣息。她一走,角落裡的一桌男學生立刻七嘴八舌、熱烈地討論了起來。
當然,他們也只敢說說而已,畢竟人家是個大學生了,怎麼會看得上他們這些高中都還沒畢業的小男生呢!
「媽,海瓜子一盤。」
廚房裡,巧柔鉚足了勁,大聲地對她汗流浹背、埋頭苦幹的母親喊道。
「好。」江母背著她應了聲,一手握住鍋把,另一隻手利落地翻炒著鍋裡的辣子雞丁。
廚房很小,通風設備也不是很好,轟隆隆的抽油煙機聲更是讓人耳鳴。巧柔從冰箱裡拿了兩瓶冰啤酒給客人後,很快又折回廚房。
「媽,過陣子我們換一台新的冷氣機好不好?這台老是出故障,光是修理的費用就夠我們買一台新的了。」她邊洗碗筷邊說道,細白的臉蛋已經覆上一層薄汗。
「再說吧!」江母頭也不回地說。
「不然,我們另外找個店面好了,這裡太小了,租金又貴,我們換個大一點的店面,這樣客人也比較願意上門。」
其實,店裡面的生意還算過得去,她之所以這麼說,最主要還是希望能夠幫母親換個比較好的工作環境。
這間餐館的廚房又熱又不通風,任何人在這種環境待久了,健康都會受到影響的。
聞言,江母搖頭歎了口氣,「換店面哪有這麼容易?現在外面的店租有多貴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說,你陳叔叔已經算我們夠便宜了,七八年都不漲我們的租金,媽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唉,你每次都這麼說。」巧柔不高興地嘟起了嘴。
她媽就是這樣,凡事得過且過,就連吃了大虧也都笑笑的不當一回事,只求日子能過得去就好。
但是,身為女兒的巧柔卻不這麼想,她希望母親能夠對自己好一點,都辛苦大半輩子了,偶爾奢侈一下也是應該的。
她的父親,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因公殉職了,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把兩個孩子撫養成人,原本以為從此可以過著清閒的日子,卻沒有想到,連她惟一的兒子,也就是巧柔的哥哥,都和死去的父親走上同一條路……
父親的死,她並沒有太大的印象,但是哥哥辦公祭的時候,她是親眼看著母親在會場上當著眾人的面前昏厥過去的。
她當然明白母親內心的傷慟,更清楚自己對這個家的責任。
所以,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媽媽過好日子。就算不能錦衣玉食,至少,她要代替死去的爸爸和哥哥,好好照顧媽媽的下半輩子才行。
迅速地洗完並擺好碗筷,巧柔轉身走到母親身旁。
「媽,我是說真的,明天開始,我會騎車到附近晃晃,看有沒有合適的店面要出租。」
「你這孩子真是……」
江母蹙著眉,正把熱乎乎的海瓜子盛進盤裡,轉頭交給她,忽然,就聽見外頭有人喊道:「江媽媽,我帶同事來給你捧場了!」
聽見這熟悉的嗓音,江母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笑吟吟地走出廚房。
「德威啊,你要帶同事來怎麼不先說一聲,江媽媽好提早熬一鍋雞湯給你們進進補呀!」語畢,她看向他身後的四名年輕人。
其中三個她見過,之前常常跟著兒子來店裡吃吃喝喝,可是另一個個頭比較高、模樣也比較俊的,她可就沒見過了。
「江媽媽,這位就是我們的小隊長,您不是一直想看看他嗎?瞧,我把他給您帶來啦!」王德威很得意地拍拍祈振宇的肩膀。
後者的兩隻手插在褲袋裡,冷漠的雙眼環視四周。
這裡,就是他們口中的「老地方」?
小小不到十五平方米的店面,桌子椅子清一色都是最廉價的鐵製品,牆上勉強看得出原本是白色的壁紙,早已經被油煙熏得泛黃剝落,一隻蟑螂從牆角一路爬到他黑亮的皮鞋邊,他抬腳,「啪」的一聲踩死。
「原來是小隊長啊?你好、你好……」江母露出不得了的神情,拉出一張鐵板凳請他坐下,跟著,又轉頭招呼其他的弟兄,「來來來,大家都坐嘛!」
「江媽媽,巧柔今天沒來啊?」王德威一邊問一邊探頭看向廚房。
「有,在裡面忙呢!」說著,她轉過身對廚房裡頭的人喊道:「巧柔啊!幫媽拿兩瓶啤酒出來。」
「喔。」
廚房裡,先是傳來一聲細細軟軟的嗓音,跟著,一個體形和聲音同樣纖細、膚白而甜美的年輕女孩,端著啤酒和空杯子走了出來。
她的出現,讓不起眼的小店面霎時亮了起來,包括王德威在內的幾個大男人,均露出心曠神怡的笑容。
「王大哥、李大哥……」巧柔笑容可掬地一一點頭打招呼,最後,她的視線停在第五個男人身上。
這個人,她沒見過。
雖然他和王大哥他們一樣,穿的都是一般特警的制服,可是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卻不像一般的幹員。
他有一雙盛氣凌人的劍眉,高挺的鼻子,還有一張薄薄、微翹、卻不像在笑的唇,他的皮膚白皙,五官深刻,身材修長而結實,他無疑是她這輩子所見過最「漂亮」的男人。只可惜,那雙過分犀利的眸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冷漠與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