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貝比•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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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8 頁

 

  她是寫小說的,一天到晚閒掰瞎掰,可不能連一個脫身的謊話都說不圓。

  「先生,你應該聽過一種說法──世界上有三個人,彼此間沒有血緣關係,也沒有地緣關係,但離奇地長得很相像。」她曾用這個說法,把一些跟她不熟、但曾見過她的人唬得一楞一楞。「也許我跟那個什麼月的,就是這種情形。」

  他嗤地一聲笑。

  「別扯了!怎麼?你的仇家太多,所以不敢承認你是誰了嗎?」

  她噤口不語。

  仇家?她蹙起眉,心中的不安更深。

  他知道她的窘況?難道他真的是……真的是來……

  一股胸悶的感覺浮了上來,她扶著門把,搖搖欲墜。

  陸青野心裡打了個突,覺得她的反應有點怪。照理說,她應該會比他更凶地罵回來才對呀!

  「冤有頭,債有主,你不會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他咬牙切齒地提醒她。

  當年,他的「冤」可大了,曾經在狼爪下救過她,卻反遭她「恩將仇報」!

  「債?」明月晃了晃。她一聽到這個字就怕!

  這幾年拚命工作,難道還得還不夠嗎?為什麼……為什麼那些人總是在她以為清償得差不多時,又突然蹦出來說又加了幾分利?

  到底那些吸血的魔鬼,要把她剝掉幾層皮才甘願?

  明月又懼又怒。

  「喂!」算了,管她認不出來還是裝傻,乾脆他自揭身份。「我是陸──」

  砰!

  明月陡然將冰櫃的門一甩,手裡的朝日、麒麟、海尼根,統統往他身上招呼過去。

  「噢!」陸青野沒料到她說使潑就使潑,被砸得滿頭包。

  其中一個鋁罐重重彈到地上,扭曲變形,破了一道口,充滿雀躍氣泡的啤酒立刻往外噴,濺得他一頭一臉。

  「該死的!前帳未清,你又一次──」

  明月哪管得著他「算帳」,趁他不備,立刻轉身沒命地往外衝!

  「叮咚!」衝出大門。

  「歡迎光……噯!小姐、小姐,你的便當微波好囉!你不要了嗎?」

  工讀生在後頭喊著,但她的人影已經俏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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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在黑夜裡跑了多久,明月才停下來蹲在地上喘氣。

  她回過頭,幸好!幸好那個奇怪的男人沒有追過來!

  記起夜裡別在外頭耽擱的教訓,她命令自己什麼都不要想,先回家再說。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重光大樓前進,途中經過另一家便利商店,她還是停下來買了啤酒,然後回家。

  她家對門那一戶,門縫還透著光,午夜一點,暴躁鄰居也還沒睡。

  她依稀知道,暴躁鄰居是個男人,跟她一樣討厭噪音,一有噪音就立刻過來踹門。他每天比她早起,比她晚睡,叩嘍叩嘍的聲響也不少。

  曾經有一回,她見主人不在廳裡,大門又開著,不禁好奇地望一眼。

  哇,人家的計算機設備好專業!

  他晚睡早起,伏案工作一整天,想必比她更缺錢吧!

  轉念去想這些五四三的,有效地平復了她紛亂的心情。

  她進了門,隨手鎖上,扯開拉環,咕嚕咕嚕地飲下冰啤酒,解渴、解熱,解焦躁、解心慌。

  今晚一折騰,胃口也消失了,雖然餓到胃發痛,卻提不起食慾,所以吃的東西她一概沒買。

  或許是肚子空空,最後也沒吃成一餐飯,醉意來得特別快。

  淋浴過後,她直接倒臥在木板床上,昏昏沉沉中,腦中光影交錯掠過。

  她夢見了無憂無慮的年代。

  那個時候,她跟老師造反、跟同學嗆聲、跟姊妹淘壓馬路,買一些阿里不達的小玩意,把書包妝點得繽紛熱鬧,是生活中頂頂重要的事。

  看到不爽的事,她就挺身而出,專門替人打抱不平,走到哪兒都大搖大擺,好不威風,她還曾經把嚴禁男女同學交談的老處女老師上賓館的照片偷偷拍來,放進她的抽屜裡,嚇得她不敢再阻礙兩性正常交往。

  以前的她,膽大妄為、恣情恣意,讓現在的她又好氣、又好笑、又感歎。

  還記得初中畢業那天,她大起膽子去吻心儀的學長。

  那時,她喜歡他,一心只想跟他來個親密接觸,壓根兒沒想到,世界上還有法式舌吻、在別人口中將櫻桃梗打個結的俏花樣。

  現在回想起來,她只是很遜、很幼稚、很「肉腳」地啾了幾下。

  N年之後,她才曉得,那個吻甚至稱不上是「吻」,只是「親親」,給只會吐口水泡泡的小娃兒專用的。

  但她也想不透,當時為什麼會有那種衝動,只為了留下一個回憶,就動員姊妹淘去將他架住……不知道學長後來怎麼樣了?是不是很不爽她的做法?她記得,他平時笑咪咪,但有時脾氣不太好,恐怕這件事會讓他記恨一輩子吧!

  他或許引以為恨,但,那是她美好生活的句點。

  從那天起,她的人生就急轉彎直下。

  家裡被潑上紅油漆,寫著「欠債不還」四個大字。

  父母關起門來大聲吵架,一家人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當晚,她被命令著出門,除了簡便的小小行囊以外,什麼都不能帶。

  他們全家「跑路」去了!

  她沒有再回過那個「家」,沒有再走過那條街,也不能與以往的朋友聯絡。

  他們舉家遷到一個荒僻的農村,屋子小,生活變得艱苦,爸爸與媽媽一天到晚吵架,然後辦離婚……然後她北上唸書了……然後大姊為情自殺了……然後她一直在打工、一直在賺錢、一直一直像顆陀螺一樣拚命轉……

  累,真的好累!

  最可怕的是,債主永遠找得到他們的藏身地,永遠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來,永遠有最可怕的手段,嚇得他們不敢不把身上的錢全部掏出來……

  「啊!啊、啊、啊!」她在夢裡發出驚慌的尖叫。

  白天的壓力,全部被強烈的工作意志壓下來,到了夜晚,才全部迸發!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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