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只是,他仍希望柳凝真能夠和他一心一意……他只是希望她能夠跟他同心罷了,只是這樣……
「當年老公公的那些話,你不記得了嗎?也許那時你不放在心裡,但你可知道,那些話對我而言,卻是……一輩子的枷鎖!」柳凝真說著,不禁落下淚來。「我解不開、忘不掉、逃不了,你知不知道……」
面對著從小她就很喜歡的男孩,如果說她已經可以把他忘掉,那是騙人的,她現在可以承認,她是真的喜歡花問陶,但……沒有意義。她的愛戀,是一種不能被饒恕的錯誤。
明知道是錯,所以她不能再錯下去。
她是老公公的妾,世俗社會加諸於她的一切規範,她必須遵守;老公公告誡她的話,她必須遵從,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花問陶見狀,不禁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摟著。
柳凝真想掙扎,卻無濟於事,只得任他抱著。
其實,她也不想掙扎,也許這將是今生最後一次的擁抱,就讓她放肆這麼一次吧。
因為,也沒有將來了……
他們靜靜的相擁而立,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許久之後,花問陶低聲說道:「我知道我自己這樣做是錯的,我知道,但……我沒有辦法。我Z徨、焦躁,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想跟你在一起,就像小時候那樣……一起讀書、一起玩耍,守著梅花綻放的時刻,在銀杏樹下撿拾樹葉……」
「別再說了。」柳凝真在他懷中搖頭。
他述說的這一切,一再一再動搖她的決心,她不願去回想;就如同當年她不願回頭!
「別再說了……」她抬頭認真地望著如今已比她高大許多的花問陶。「問陶,你還年輕,所以念念不忘從前的那些回憶。等你遇到你真正喜歡的對象時,你就會發現,從前的那些,也不過是童年的一場夢罷了,過了……就沒有意義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那是我童年的一場夢,卻也是我今生惟一的一個夢。」他真摯地說。柳凝真看著他認真的眼眸,忍不住以手絹掩面而泣。
他何必這樣認真呢?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他生命中一個偶然的過客;如果事實真是這樣,也許他會好過些。然而,他卻認真的令她心疼……
不值得……也不應該呀……
她的眼淚沾濕了手絹,卻仍然淚下不停。
「從小,我都稱你為六娘,事實上,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曾認真的把你當成娘。對我來說,你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也是我所喜歡的女孩。」花問陶將她擁在懷裡,真誠地吐露數年來不曾讓任何人知道的真實情感。「小時候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你還記得嗎?那並不是一時的童言童語——我是真的希望這一輩子,永遠跟你在一起。即使是現在,我仍然是這樣想,不曾改變……」
柳凝真淚眼怔怔地看著他,心中有動容、有悲傷,卻有著更多的無奈。
她拭乾了淚水,輕輕將他推開,拉出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忘了吧,那是……永遠也不可能的……」
「凝真……」他伸出手想捉住她,卻只捉到了她的手絹,握不住她的小手。
柳凝真向後退了幾步,下意識和他隔出距離。
「今後,別再想著過去的一切了。你還年輕,未來要走的路還很長,何苦執著於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讓自己徘徊不前?問陶,不要再傻了。」
「凝真……」他握緊掌中的手絹。
「你當我變了也好,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事事順著你的六娘了。人是會變的,你也學著長大吧。」她刻意以最疏離冷漠的語氣說道。
他不相信柳凝真是真的變了,她只是不願意洩漏自己的心事罷了。她不希望他再陷下去,所以刻意隱藏自己真實的情感。
在這剎那間,他看出柳凝真的努力。
但是,這樣又有什麼用呢?他的愛,已經停不了了呀……
「我該回去了,三娘她們找不到我,一定會很擔心的。」她說著要走出林子。
花問陶望著她的背影好半晌。他覺得自己現在需要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思考,但卻不放心讓柳凝真自己一個人走。
「我陪著你。」他跟在柳凝真身後。
柳凝真沒有拒絕,只是一路上也不再跟他說話。
她回到城門前,遠遠的就看見三娘銀月和桂香、梅香提著燈籠在找尋她。
「三娘她們在那裡,你可以放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去了。」她微微回頭,輕聲對著花問陶說道:「今天,謝謝你……」
為了不讓三娘見到他,花問陶也知道自己應該離去。
他看著柳凝真纖弱得需要別人呵護的背影,強忍上前擁她入懷的衝動,低聲說道:「六娘,自己小心。」
說完之後,他勁拔的身子很快地隱沒在黑暗中。
他還是像從前那樣,稱呼她為六娘……
柳凝真忍不住回頭,卻再也看不見他高大的身影。
銀月在這時也發現了柳凝真,她興奮地大喊,很快地朝她跑過來。
「凝真!原來你在這裡,真是嚇死我了。」
她跑過來,一把抱住柳凝真。那兩個丫環也很快的跑過來。
「六娘,我們還以為你不見了,擔心了好久。」梅香說道。
「對不起,我剛迷路,害你們擔心了。」
「哪裡的話,沒事就好了、沒事就好了!我剛也沒想到出入城門的人潮這麼多,一時沒防頭,就被衝散了。幸好你沒事,不然怎生是好。」
柳凝真想起方才遇到惡少的事情,不禁心有餘悸,幸虧問陶救了她……
「好了,我們現在趕快回去吧!耽擱了這麼些時,回去不惹老公公責怪。」
銀月說著,連忙叫兩個環前頭打燈,月下循路回花府去了。
第六章
一日,花問陶獨自來到「醉月樓」飲酒。
原本他是對尋花問柳、飲酒作樂沒有絲毫的興趣,但後來他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今生惟一的夢想既不可能實現,那何不放縱自己、及時行樂?像謙說的,「踏花同惜少年春」哪!
踏花而來,醉月而歸,也算是快意人生了。
他一個人坐在雅座上暢飲,沒有邀朋友,也沒有召妓相陪,只是逕自舉杯而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