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公,人是會變的呀。也許是您近來對問陶少爺疏於管教的緣故吧。」二娘王杏姐一掛兒的四娘嘰嘰咕咕地在花老太監耳邊學舌。
「是這樣子的嗎?看來我得好好說說他。」
花老太監雖然姬妾成群,柳凝真進來之後的四、五年間,他又娶了兩房小妾,但對於花問陶的管教,卻甚為嚴格。
一同坐在一起的柳凝真聽了這些話,不禁有些替花問陶擔心。
她忍不住開口說道:「老公公,請您不要太過苛責問陶少爺。他年紀還輕,也許只是一時被迷惑住了吧!」
這些年來,她極少在眾人面前談及花問陶,甚至刻意迴避有關於他的話題;但這次聽說花問陶要受責,她就忍不住要替他說話。
「你還敢說!我想,都是你從小太順著問陶少爺,才讓問陶少爺今日這樣放蕩花街柳巷,和那些妓女勾搭。」王杏姐逮住了機會,就要趁機在嘴頭子上削柳凝真一番。
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天性柔弱的柳凝真倒也不想在老公公面前跟她吵起來,便垂著頭,沒有答言。一旁的銀月看不慣凝真又被欺負,正打算發幾句話替她討回公道,柳凝真卻握著她的手,示意她別跟她鬥。
銀月不想違背柳凝真的意思,不得不暫時忍氣吞聲。
倒是花老太監說了幾句話。「這也關真兒什麼事?真兒乖巧聽話,焉得有什麼不是?杏姐,你的嘴頭子要是再這樣信口胡謅,小心咱家手裡不輕饒你。」
一向目中無人的王杏姐吃了花老公公這幾句言語,一時羞愧得無地自容,不敢再開口。
花老太監教訓了王杏姐幾句之後,遣人去將花問陶請了過來。
花問陶很快地來到。
「爹,召喚孩兒,有什麼事情嗎?」
「我聽說你最近流連花院,有這種事嗎?」
「是的,孩兒最近確實比較常出入青樓。」他坦承不諱。
「咱家記得你以前沒有這種習性的,是什麼原因讓你變成這樣嗎?」
「並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不過閒來無事,跟朋友走走罷了。如果爹不高興,孩兒以後不去就是了。」
「爹並不是禁止你。上窯子玩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有個分寸兒,別太過火了,對你將來的名譽會有所損害。」
「是,孩兒知道了。」
花老太監點點頭。「另外,我又聽說你最近和京裡某一個粉頭走得很近?有沒有這樣的事呀?」
「回爹的話,那是『醉月樓』的花魁姑娘,跟孩兒挺談得來,所以比較常在一起。」花問陶完全承認,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花問陶的坦白讓花老太監很高興。既然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麼,他這個當爹的人,也沒必要管得太多;只是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跟他叮囑一下。
「男人逢場作戲,倒也無傷大雅,只是不要太過認真了,知道嗎?關於你的婚事,爹自有很好的安排,你……可萬萬不能自己胡來。」
「孩兒明白。」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自己謹言慎行,不要落人口實,教爹不安。」
「孩兒知道,請爹放心。」
花老太監點點頭,花問陶便退了出去。
「咱家這孩子,甚是乖巧聽話,他的未來,我都替他詳加計劃好了,他聽我的話,肯定前程不可限量。」花問陶離開之後,花老太監驕傲自滿地對著他的姬妾們說。
「不知道老公公如何替問陶少爺計劃安排?」三娘問道。
「再過個幾年,陶兒年紀更大些之後,我就進宮面見萬歲爺,請求他賜個官職給陶兒,這樣,陶兒不僅不用經由科第功名出身,卻可以得到比一般讀書人更高的官階,豈不美哉?」
「這也全賴老公公得萬歲爺寵信,問陶少爺才得以有平步青雲之喜呀。」一旁的四娘連忙大拍馬屁。
花老太監點點頭,繼續說道:「問陶得到官身之後,咱家再著手替陶兒打理終身大事。現今城裡已有許多高官貴族遣官媒前來說合,有哪些對像不錯的,早已說在咱家肚裡,到時候我再請聖上開金口賜婚,一切就都成了。」
「不知道老公公心裡已看中了哪些?」
「現在談這個還太早,但,咱家肯定,將來陶兒的婚配對象,若不是郡主娘娘,好歹也是個貴族千金。」
「問陶少爺能有您這樣的爹,真是他前世積來的福分!」
二娘等婦人聽了這席話,連忙巴結花老太監,只有六娘柳凝真從頭至尾垂著頭,一言不發。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她不禁坐著出神。
問陶……從小和她一起玩耍的伴兒,如今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
聽了花老公公替他日後的安排,她真的很替問陶高興;但同時卻又不禁有些難過——
花問陶的將來,確定沒有她的存在。
日後他將青雲直上,和達官貴人結親,而她,依然只留在原地……
不過,原本事情就該這樣的,她應該告訴自己不要難過,而要替問陶高興才是。
他能過的幸福快樂,才是她惟一的希望。
問陶已經差不多能夠忘懷她了吧?自從元宵節之後,她就再也沒看過他了,他也不再來糾纏她,大概已經徹底對她死了心。
剛才他還說,和一位青樓姑娘不錯呢。也許,問陶已經找到他真正心儀的對象了。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柳凝真心中這麼想,淚卻不受控制的落下來。
不行……她無法再自欺欺人!真的很好嗎?她的心卻很難過……
這樣的結果是她一直希望的,但卻……有點無法接受。
她真沒用……
柳凝真掩面而泣,銀月在這時來到她的房間。
看到柳凝真在哭,她一時有些訝異,但很快地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她上前輕輕地抱住柳凝真。
「傻孩子,哭什麼呢?你應該要祝福他才是呀……」
嘴裡雖然這麼說,她卻也不由得要為柳凝真難過。
她輕輕地拍撫著她纖細孱弱的身子,喃喃地安慰道:「哭吧哭吧,現在你盡情地哭;以後,就別再為他難過了……別為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