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阿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驚呼、緊張的詢問夾雜心虛的歉意從三面迎來,虞媺努力想進入狀況,但抱住她的人是那麼樣的用力,掙不開的她實在無能為力,只能對著眼前超近距離的胸膛暗自揣測現在的狀況。
沒花費她多少時間,因為其它的人連忙圍上,幫忙拉開那緊抱住她的人,讓她看見週遭景象,很快的跟著進入了狀況,然後失去語言能力……
桑海若的臉色因為疼痛而慘白,但他看著她的表情是笑著的──
「幸好妳沒事。」他說,只說這麼一句,也只足夠說這一句。
「哪裡痛?」方寸大亂的封劍濮推開虞媺,就要動手脫他的衣服,檢查他的傷勢。
「先沖冷水!」康雨晨制止了他,雖然同樣慌亂,但她還記得燒燙傷的急救程序。
沖、脫、泡、蓋、送,就是先沖沖水,接著再脫去衣物看傷勢,確定傷勢後再泡一下水,然後才能覆蓋上預防燒燙傷後還著涼的保暖物,趕緊送去就醫……這些程序,康雨晨因為常看電視,所以記得很清楚。
「衝過冷水先降溫後再看傷勢,才能避免脫衣服時讓傷口受到二度傷害。」知道封劍濮心急的程度,康雨晨飛快的解釋。
當下封劍濮沒有遲疑,一把拖著義弟直往廁所衝去。
在康雨晨慌亂的指揮當中,封劍濮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做著正確的處理程序,自知闖禍的雲澄甫雖然嚇呆,但也知道亡羊補牢,因此跟著忙得團團轉,找著每一個可以提供幫助的跑腿機會,又是遞沖水用的容器,又是幫忙解衣,還快速來回的衝上樓找來薄被充當等下要用的保暖物來贖罪。
那一團混亂的世界就像跟虞媺沒關係一樣,沒有人理會她的存在,沒有人。
被推倒的她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置身事外的冷漠表情,看著所有人為了檢視桑海若的傷勢而忙得團團轉。
她知道發生什麼事,她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讓她瞪著地上的茶壺,有些些的恍惚了。
這只茶壺,就是為了這只茶壺,還有裡面的熱水……因為它們,桑海若為了救她而被茶壺砸中,讓噴灑出的熱水燙了一身……
為什麼呢?為什麼這麼危急的時候,他竟會想到要救她?
表姊就坐在他的身邊,就坐在他的另一邊,一樣是有危險,但他為什麼救的是她呢?
虞媺的腦子糊成了一團,一再迴響著他受傷後的話──
幸好妳沒事……幸好妳沒事……幸好妳沒事……幸好妳沒事……
心,亂成了一團,她完全無法思考,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出反應才好。
就在她的沉默當中,她眼睜睜的看著其它人不顧桑海若拒絕上醫院的意願,七手八腳的擁著他前往地下室開車,將他送去醫院……
沒人注意到她,一個也沒有!
在這樣危急的時候,她被遺忘了,就這樣被遺忘在原地,好像天經地義一樣的被人忽略掉她的存在。
眼淚,不知道為什麼而流出,她動也不動,一個人怔怔的想著她的問題──
他……為什麼救她呢?
第九章
最終,虞媺還是沒有被留下……
「妳怎麼還在這裡?」從地下車庫又衝上來的雲澄甫哇哇大叫,一雙漂亮的大眼像是瞎了一樣不見虞媺臉上的淚,拖著她直往地下室沖。
「快點快點,那個桑海若不知使什麼性子,說妳不跟去,他也不上醫院。」
虞媺被拖下地下室,就看見桑海若不顧旁人勸說,雙手撐著車門,死也不進車子的執拗樣──
「阿海,你聽話,先進車去等。」
「不要,我等小魚兒,我們一起。」
「你別這樣。」
「我要等她……」
看著他孩子氣的舉止,那行為該是要惹人發笑的,但虞媺只覺得揪心,一種疼痛到骨子裡去的揪心。
在兩個勸說者的無奈中,桑海若看見她了,痛得直髮白的臉上浮現笑容。
「小魚兒。」他喚她,伸手向她。
虞媺心口的痛讓她失去思考能力,只能直覺的走向他,讓他牽握住她的手。
那株笑在牽過她的手之時停頓了下,他遲疑了。
「妳……哭了嗎?」只手摸上她泛紅的眼眶,他漂亮的眉輕皺起。
喉間像是梗了一團硬塊,讓她一度沒辦法開口,暗暗做了深呼吸後,才有辦法出聲。
「快去醫院吧。」她說,一雙眼眶泛紅的迷濛大眼滿是請求。
他沒異議,聽話的坐上車,但牽握住她的手沒放開過,她就這樣被拉上了車,緊挨著他坐下,沒有拒絕的餘地。
一旁等待的人見機不可失,封劍濮立即上了駕駛座,康雨晨也當機立斷的從後車廂的另一頭上車,好能在路上看顧桑海若,以防有什麼萬一發生。
肇事的少年不願獨自被留下看家,理所當然的爬進助手座……幾乎是車門一被關上,車子就直飆而出,像猛虎出柙一樣的。
當中,因為車速太快,在轉彎時力道過猛,位居後座中央的桑海若跟所有人一樣,身子隨勢向一邊倒去,肩臂上的燙傷因為這一倒,痛得他臉色又是一白。
「你開慢一點!」康雨晨扶住他,怒斥駕車的人。
在封劍濮放緩速度的同時,虞媺的臉色與傷者同樣蒼白,好像痛的人是她……她知道他痛,如果可以,她多想在這時說點什麼,比如一些安慰、鼓勵他的話。
可是她不行!
當她看著表姊扶著他,那一副老母雞護幼子的保護神情,讓她實在沒辦法把任何一句關懷的話說出口,只覺得這時候的這光景,自己的存在真是多餘中的多餘,就因為那種身為「多餘」的感覺,心口的疼痛再次蔓延開來,痛到讓她臉色發白,好像受傷的人是她。
不自覺的挪了挪,想將自己縮到位子最角落,卻讓後知後覺的她意外發現……覆在披巾下、兩人的手竟是交握著的?
虞媺覺得心虛,一種對表姊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