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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第一營,你們在今晚二更時分,搶到主營,在他們廚帳飲水中下毒,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我給你們的藥無色無味,要八個時辰才會發作。

  第二、三、四營,你們把獸欄裡的野獸塗上油彩,綁上尖刀,身上帶滿油袋,在明日入夜,悄悄將野獸趕到敵軍東翼。

  五、六、七、八營,你們挖地道,在西、北翼埋藏火藥。

  九、十營,今晚要士兵們每個人都做面具,越猙獰兇惡越好,明天人人身帶飛鏢、袖箭,你們的目的是嚇敵人,把南翼敵軍趕到西南方。

  十一、十二營的士兵,準備好數百張漁網抓人。

  第十三營士兵跟著我從南方切入,進場救人。

  第十四營士兵,你們留在莊外燒狼煙,越大越好,我要你們虛張聲勢,讓敵軍以為我們人數眾多。

  其他營負責接應,狼煙一起,放出野獸,當野獸踩亂他們的營帳時,以火箭射野獸身上的油袋;負責埋火藥的引爆火藥,戴面具的發出鬼哭神號嚇唬敵人,張魚網的準備抓人。

  趁亂,十三營士兵救人,你們要騎好馬、帶淨水,我想,到了明晚,受困的人體力有限,一個人救一個,不准多、不准少,也不准回頭張望還留在原地的人。

  等所有士兵都回莊後,第十營施放煙火,召回他營士兵,各營營長,一回莊裡馬上清點人數,向我報告大家受傷的情形。」

  釆青的話讓大家聽得入迷,這是何等聰慧的女子才能想出來的辦法,對於她,大家滿心折服,一一領命往外行,為明日的救人行動做準備。

  采青松口氣,累得倒坐在椅子上,她不確定自己的作法能否奏效,不確定這個未照過面的金朝將軍,會不會識破她的詭計。

  眼前,她只能乞求好運氣,希望自己攻得他們措手不及。

  「采青姑娘,辛衡胡說八道,罪該萬死,請姑娘賜罪!」辛衡跪在她面前。

  她不反應、不說話,有這等心思的人不僅僅是他。怪他,於事何益?

  淺笑,她譏諷自己。

  「青兒,奶娘說重話了,妳別掛在心上,等老爺回來,我和妳呂叔叔一定為妳的感情力爭。」

  「不用了,我從無這份心思,少莊主只是我的上司。」

  拒絕奶娘,否認心情,她的嘴巴和她的驕傲一樣硬,她不需要誰替自己求得婚姻,不須旁人為自己的愛情委曲求全,更不需要用自己的才能來當條件,交換愛情,她是她,責任比愛情更重要的楊采青。

  挺直背,緊咬唇,忍淚,她的懦弱不給人看見。

  走出製藥房,背過奶娘,飛身,幾個縱躍,她飛到無人的後山潭邊,風一陣陣,寒慄襲人,酸澀椎心……這是她的人生……她沒有能力反對……

  第六章

  上天庇佑,人全救回來了,聽完所有營長報告,知道輕傷士兵八十七,重傷者只有兩名,采青松口氣,這一仗,她大獲全勝。

  「姊姊,煜宸哥哥不好了。」涴茹從遠處奔來,抱住采青,淚流滿面。

  「公孫叔叔不是在替少莊主診治?」采青將妹妹推開,正色問她。

  「公孫叔叔說少莊主的毒治不了,那是由八蟲八蛇淬煉出的毒藥,誰都不知道是哪八蟲八蛇。怎麼辦?煜宸哥哥每隔三個時辰就要大痛一次,痛的時候,全身冰冷,像凍在冰窖裡面一樣,才隔一會兒,又熱得皮膚發燙,像泡進滾水般,這種痛苦誰受得了啊……」涴茹一路哽咽一路說,怎有人手段這般凶殘,製出這種可怕的毒藥害人。

  八蟲八蛇?夠狠了,沒有解藥,誰都解不來這種毒,除非……

  不,不能用那個「除非」!

  涴茹說過不怕死,要她為少莊主而死,恐怕她連眉頭部不會多皺一下,但若她真用了那個「除非」救下少莊主,采青可以預估,更多謠言將四下散播……

  她的自私、她的心機,她會因而成了司馬昭,人人都能指著她大罵特罵。

  死於戰場她不怕,她怕的是苟活,一輩子活在人們輕視眼光下……這種眼光,她在義父身上嘗過太多,她再不願意……

  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看他受折磨,在八八六十四天之後,神干氣盡,一點一滴死在自己面前?能嗎?她能嗎?

  「姊姊,求求妳救救煜宸哥哥,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也活不了。」涴茹淚水汪汪,濕了采青胸前衣襟。

  采青不語,只是羨慕,對涴茹可以隨口生死而羨慕。

  她能夠大大方方讓所有人知道,沒有煜宸她會死、沒有愛情她活不下來,她的生命因煜宸存在出現意義?她不能。

  涴茹的愛情理直氣壯,不似她的愛情,偷偷摸摸見不著陽光。

  采青不能擁有涴茹的單純,她出口每句話都要小心翼翼,要深謀遠慮,要一路說話一路算計著它的後繼效應。

  她衷心盼望當小魚兒,卻沒辦法卸去肩上重擔:她想態情任性,卻只能在心底偷偷羨慕涴茹的任性,她是一尊被綁上線索的傀儡,永遠不能隨心隨意。

  活著對別人是輕易,對她而言,卻是纍纍責任,累……感覺越來越甚……

  煜宸為父親的死對她不諒解、百姓為她的私心充滿憎厭,所有人都誇她才能非凡,卻不喜歡她的存在,是不是相互矛盾?

  假若能夠替換,她但願自己是涴茹,成天嘻嘻哈哈,一張笑顏贏得所有人心歡。

  她那麼累,活著豈不是太辛苦?

  那麼……那麼……把那個「除非」攬在自己身上呢?

  念頭閃過,倏地,采青笑了,是啊,她可以把「除非」攬在自己身上,一晌貪歡媾合,他的毒過到她身上,他恢復健康,她留取回憶。

  她的人生不再是一場場空乏虛名,如果說,她這輩子全是在為他人作嫁,至少讓她為自己做一回事情。

  她可以假裝曾經,他愛過自己,假裝他們之間有過真心親暱,也假裝這一夜是他們的天長地久,只可惜時不我予,愛情充滿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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