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淺淺一笑,幾乎分辨不出的笑意裡藏著苦澀。
想做什麼都行嗎?她也想當郜煜宸的新娘呢?念頭一起,她心驚,慌地收拾滿腦子鴛鴦蝴蝶,專注眼前醫書。
奶娘放下手中針線,把快縫好的衣服在采青身前比劃。這孩子永遠是一襲青色衣衫,毫不在意姿容外貌,一點兒都不像個女孩子。
「等我把涴茹小姐這襲新衣裳做好,也來替妳裁新衣。」
「我不需要。」她不習慣打扮。
「誰說不需要?郜莊主送來的綢緞錦織,涴茹小姐一個人哪裡穿得完?」
「綢緞對我而言是奢侈。」
她不想欠義父更多,她期待有朝一日能還盡義父恩情,從此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妳這孩子。」奶娘說著,突然,門板上兩聲敲叩,「是老爺回來了。」
她走近門邊,打開門,門外的人是呂先生。
「呂先生,這麼晚了,來找老爺?老爺不在。」奶娘輕問。
「不,我找青兒,她睡下了嗎?」
「還沒,她在用功,說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穴位背起來。」奶娘微笑,欠了欠身,讓他自門邊往裡看。
「難怪公孫大夫對她讚不絕口,這孩子的確是奇才。」
「多謝呂先生誇獎。」旁人誇了她的青兒,奶娘覺得好光榮。「對了,呂先生找青兒有事?」
「趁今日有空,我想教她佈陣。」
「這麼晚了……」奶娘猶豫。
「當然,如果青兒累了,改日吧!」他不勉強。
「呂叔叔,我不累。」不知道什麼時候,采青站到奶娘後面。
「采青小姐……」
奶娘還有話說,采青忙阻下她。
「我懂,倘若我累了,馬上回來休息,絕不逞強。」她明白,奶娘真心為自己。
采青跨出門檻,跟在呂叔叔身後走出院落,發現煜宸早在樹下等候。
她和涴茹與莊裡其他女孩不同,她很少黏在郜煜宸身後,她經常是獨來獨往,做自己的事。
的確,她承認,郜煜宸的能力超越其他同齡男孩,幾次一起上課,他的學習能力不只讓教導他的師傅吃驚,也讓采青暗地起了較勁心情。
「快走吧!要不早點把采青送回屋裡,奶娘可有得叨念了。」呂叔叔一笑,把煜宸和采青帶往自己書房。
「不用擔心,奶娘人很好,她不會同師傅嘮叨。」
煜宸回答,采青仍保持一貫沉默。
「煜兒,你和奶娘很熟?」
「嗯,我常陪涴茹妹子回去,奶娘會準備點心留我說說話。」
「她是個怎樣的人?丈夫為什麼沒跟在身邊?」
「聽涴茹說,奶娘本是好人家出生,丈夫在朝廷為官,讓貪吏誣陷,丈夫被斬首示眾,全家大小判了發配邊疆,當年奶娘懷孕,吃不了長途跋涉苦,孩子一落地便夭折,是楊叔叔救下她,她便照顧涴茹和采青到現在。」
「難怪……皇帝昏庸,苦的不單單是百姓,連大臣也戰戰兢兢,伴君如伴虎,你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哪件事會得罪皇帝。讀書人的氣節至此,怎不悲哀?」他是過來人,切身之痛他懂。
好笑吧!受奶娘照顧長大的人是她,她卻要從外人口裡得知這些。
「青兒,妳可知奶娘的丈夫叫什麼名字?」
「不知。」釆青回答。
「叫陸雲。」煜宸隨後出口。
「是他?陸雲是個清官,官拜尚書,我曾和他共同請奏皇帝,肅清為害宦官,惹下後來的一連串禍事。
之後他因大宮圍地趕走百姓的事上告朝廷,沒想到被反咬一口,說他和當地仕紳聯手與縣官唱反調,接下來便被一路貶謫,最後因被宦官曹公公誣告入罪,同時期,我也被免去官職,成為一介布衣。
官場多年原是一場夢,臨老,只想替天下蒼生多做些事。
煜兒、青兒,你們都是有能力的孩子,要努力學習,將來若接任皇帝者,是個英明賢才便罷,若是接任者和永康皇一樣昏昧殘暴,你們要共同扛起責任,為此地十數萬百姓謀福利。」
「是,師傅。」煜宸和釆青異口同聲。
他們相視一眼,煜宸嘴角掛著親切和煦笑容,采青卻是面無表情。
她喜歡扛責任嗎?並不,她喜好自由、想當水裡小魚,但她習慣扛責任,為了義父也為涴茹。
「我和莊主談過,青兒,下個月的競武大賽,妳不必避諱女子身份,我要妳和男孩們一起參賽,未來帶兵打仗、治國安邦,妳的責任不會比煜兒輕。」
老話,對此,采青是不喜歡的,然她沒反駁,點點頭,確定了自己要在這次大賽中取得頭籌。
呂先生拍拍兩人肩膀,推開屋門,今夜,他們為肩上的責任而辛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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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項目有三,第一項是跑向一里外的槐樹,爬上樹取得綁在樹梢的帶子,在哨聲響起前奔回,帶子有紅黃青三色,紅色綁在最高處,黃色其次,青色再次之,自然是取得紅色者為冠。
結果,在哨聲響超前,奔回原點的只有煜宸和采青兩人,楊執看一眼采青手上的紅帶子,朗聲宣佈,「冠軍是少莊主!」
他的宣佈讓所有人錯愕,連煜宸都沒辦法認同他的宣告。
涴茹不解,問:「爹爹,明明是姊姊贏了呀!怎麼會是煜宸哥哥贏?」
「采青用輕功飛身上樹,她使出大家還沒學過的武功出賽,這是作弊,作弊的人沒有資格拿到冠軍,所以她連第二名都不是。」
他解釋完,眾人紛紛拍手,稱讚楊執不偏袒的行徑。
煜宸看一眼釆青,訝異的是,她居然沒有半分嗔怒,只是安安靜靜接受無理判決。
涴茹向父親扮了個鬼臉,走到采青和煜宸中間,一手勾住一人,嘟嘴說:「姊姊,別難過,不管是妳或者煜宸哥哥贏得比賽,都要把獎品拿出來分享,我們三個人是一體的,知不知道?」
煜宸始終都在注意釆青的反應,但她缺乏表情的小臉,讓人猜測不出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