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的喘息聲、小妾的呻吟,聲聲傳進他們耳裡,他們激烈的動作,只要視線一不對位,馬上落入眼簾。
藉著燭光,他發覺她從額頭紅到耳後,她平日鎮靜的神情不復見,她的手在身側絞扭,不自在得很嚴重。
他淡淡一笑,伸手將她緊握的拳頭包裹住,輕輕在她耳邊說:「閉起眼睛,休息一下。」然後用自己的大手將她的耳朵掩起。
他能為她做的事不多,只能替她架起一個不受干擾空問。
許是連日奔波勞累,她閉起眼睛,竟然睡著了--在犯罪現場、在他胸前。
她沉睡的臉,缺了平日的嚴肅刻板,多了一點點稚氣,一點點嬌憨,一點點屬於小女人的羞怯。
夜半,待床鋪上的兩人筋疲力竭,沉沉入睡後,他喚起采青,向來主張給人留餘地、偷竊只取二分之一的她,徹底搜括了富商所有財產。
那一路上,他們又成了散財童子,貧民的救命菩薩。
「說嘛,你們到底有沒有去偷東西?」涴茹拉著他的手追問。
「沒有。」
下意識地,他說謊。為什麼?不知道,總之,他說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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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湖邊,采青看著湖裡游魚,空閒時間,她極不願意回家。
前年,奶娘下嫁呂軍師,重拾生命幸福,家裡沒了奶娘,她總是盡量留在製藥房裡,因為,她著實害怕和義父獨處。
自懷裡掏出錦囊,那是災民送給她的臨別贈禮,繡工不算精緻,布料也顯得粗糙,但她不介意,那是人們誠心誠意送給她的東西。
錦囊中躺著一對小魚兒,玉雕的碧綠色小魚栩栩如生,活潑俏麗的模樣著實惹人愛憐,她的手細細撫過,冰冰的觸感停留在指間。
「我沒記錯的話,那是從富商家裡偷來的。」
煜宸的聲音響起,采青嚇一大跳,猛轉身,觸上他含笑眼睛。
這個男人呵,那麼愛笑,有那麼多事兒值得他笑嗎?人生在世苦比樂多,憂比喜盛,愁眉原該多過笑顏。
「我就知道妳在這裡,涴茹猜錯了,她以為妳在競技場看摔跤。」
她不會去看摔跤,她痛恨暴力血腥、痛恨爭鬥,只是身份職責逼得她不得不做這種事。
「我想妳是討厭暴力的,妳喜歡醫治人類遠勝於傷害人類,即使他們是妳的敵人。」煜宸說。
煜宸的話帶給她無數震驚,她從不認為有人真正瞭解自己,但他的觀察教她訝異。
「我是不喜歡摔跤。」抑下心中情緒,采青做出淡然表情。
「僅僅不喜歡?長久以來,我發現妳對待敵人非常仁慈,妳最常使用的是點穴功夫,只教敵人動彈不得,不欲奪人性命;而情況緊迫,不得不出刀刃時,妳的下刀處常是在敵人四肢。」
手心握緊,她厘不清心中情緒,那是感動還是被人看穿的難堪?采青並不十分清楚,別過頭,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不想繼續,他偏要繼續,他愛看她手足無措,而非永遠的無波無痕,這讓她看起來比較像個女人。
「奶娘說,每次征戰返家,妳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澡,非要把全身肌膚都搓得紅透才肯罷休。為什麼?答案只有一個--妳痛恨傷害別人。我想沒人會相信,善計使謀的楊采青,在堅強的外表下面,有一顆柔軟心……」
「夠了,我不想談這迪一無聊事情。」轉過身,她拒人千里。
「我並不覺得它無聊。」挑釁她,讓他好得意。
「你想挖掘什麼?再不喜歡殺人,我還是領命上戰場了,不是?」她咬牙說。
就像她不想摘鳥窩,但為搏得涴茹一時開心,她還是摘了。她做著自己痛恨的事情,還要假裝她對於這類事情感興趣。
「妳生氣?」
她的口氣始終平淡無波,然方纔他聽見她的惱怒。
「沒有。」她否認。
「好吧,既然不喜歡討論厭惡的事,說說看,妳喜歡做什麼?」
轉折太快,一時間,采青無從對應。
「別告訴我,妳不喜歡任何事,或者……要求別人透露秘密之前,自己得先交出秘密?好吧!我說我的,我喜歡唸書、念很多的書,在書的世界裡我可以得到無窮知識;小時候,我但願自己是一隻蒼鷹,展翅遨翔,飛得高又遠,開拓自己的眼界。」
他想當蒼鷹啊……原來他也不愛戰爭、不愛掠奪,他和自己一樣,胸無大志,只愛成為看遍世間的文人。
是的,他的秘密勾引出她的秘密了。
「小魚兒。」輕輕地,她對著遠山說。
「什麼?」他沒聽清楚。
「我希望自己是一條魚,沒有責任與負擔,成天悠遊嬉戲,專心做自己。」
她攤開手心,把玉石小魚遞到他眼前,他接手,細看雕工。
她的回答引得他一陣心疼,原來呵,她的聰慧能幹替自己招攬過多責任,這個女人看似精明,骨子裡卻是笨到不行,她不懂得疼惜自己,別人交給她什麼任務,即便能力不及,咬牙,她也要撐起肩膀硬挑起。
難怪她對競武大賽不感興趣,拿了賞金隨手就分出去;難怪她每次聽見要帶兵迎敵,總是愁眉接下任務,成功時也不見愉悅欣然,只有卸下負擔的輕鬆感。
「以後,沒人在時,我喚妳小魚兒,好不?」他說。
采青怔了怔,半晌,她點頭,把手上的小魚分一隻到他掌心。
「送我?」他有些些訝然。
「不喜歡?」她不答反問。
他是第一個窺見她內心的人,他分享了秘密,自然也該分享她的「小魚」。
「不,我只是苦惱,要到哪裡找到一隻蒼鷹送給妳。」他笑答,收下她的小魚,放在胸前--貼心。
他的話惹笑了她,她回看他,想起富商家那夜,緋紅猛地襲上臉頰。
下一秒,收斂笑意,她囑咐:「這是秘密,不能說出去。」
看見她頰邊紅暈,他想起同一夜,大大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上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