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范禮鴻趕去時早已人去樓空,就像是存心要躲他似的,范禮鴻不甘心,他非親眼看到那個孩子不可,於是他飛車趕往周慧在香港的落腳處。
慧長老有兩個兒子,老大在黑翼門下辦事;老二則是青翼門的人,就住在香港。
來到周明威位於旺角翠山新城的住所,身為紅翼騎士的范禮鴻馬上就被以上賓之禮引入。
周慧坐在客廳裡,就像知道他會來似的正候著他。
「慧長老,那個孩子呢?」范禮鴻尚未坐定,劈頭開門見山就是一句。
「什麼孩子?」周慧拿著杯蓋,撥著杯裡浮游的茶葉,低著眼睛沒看他。
「今天素素看過的孩子。」
「哦!那是明威的小女兒。」他拿起茶杯,就著杯緣小口的啜飲。
「真的嗎?」范禮鴻黑色的眼眸射出凌厲的光芒。
「當然是真的,我為什麼要騙你?」周慧放下茶杯,卻始終沒正眼看他一眼。「不信的話,要不要叫明威夫婦出來跟你說?」
「不用了!就算他們出來,我也未必能聽到真話。」范禮鴻一向英姿勃發的臉上此時卻橫生怒氣。
「紅,這是你跟長老說話的語氣跟態度嗎?」周慧總算肯抬起頭來正眼看他,但是眼裡卻全是責罰。
「長老,現在不是對你畢恭畢敬的時候,因為你在對我說謊。」范禮鴻一反常態的譏刺他。
「你太無禮了!我會對你說什麼謊?」他料想得沒有錯,素素是個多麼厲害的女人,她只需看過雨晨一眼,再看看范禮鴻就會明白其中有異,果不出其然,現在范禮鴻找上門來試圖戳破他的謊言。
「我相信素素的眼睛,我想你也一樣,她有一雙厲害得會讓人心虛的眼睛。」范禮鴻直勾勾的看著他,一丁點也不容許他逃避。「十年前,我跟詩薇的一切,我想你只是假裝不知道,我和她在私底上有著比黑更密切的關係。」說出這番話,像是一種宣示,而且竟有一種得意,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承認跟周詩薇的關係匪淺。
「你跟詩薇,我的確是看在眼裡,但是你該曉得那時候的詩薇……」他在心裡歎氣。「她心裡只有黑。」
「我知道。」他的心離了平日跳動的規律。
「所以你來就是要質問我,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種?你想有可能嗎?」周慧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詩薇不愛你,她會生下你的孩子嗎?」
范禮鴻說不出話來,那時候的周詩薇曾經不只一次的告訴他她愛黑,曾經不只一次的指責他是一個可惡的男人,曾經不只一次說跟他上床是為了要讓黑嫉妒……是的,詩薇不愛他……不愛他。「紅,就算當初詩薇懷了你的孩子,我也會要她打掉,那個時候的她才十六歲,她還要求學,而且為了她未來的人生著想,我不會讓她生下你的孩子,更何況……你是個不會對情愛負責的浪子。」周慧平靜的說,心裡卻想起當初逼著詩薇墮胎時,她流著淚的模樣,揚言要跟孩子一起消失的堅決……然後十年前的他心疼的屈服了!
范禮鴻臉上少了質問的銳氣,他低下頭,將臉埋在雙手中。「慧長老,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把詩薇藏起來十年?」
「你以為我能讓她看到黑跟素素在一起,然後自尋毀滅嗎?」
「是為了黑跟素素,對,她愛黑,深深的愛著他,所以十年後再出現也是為了見他。」她的心裡根本沒有他,又怎麼會生下他的孩子,范禮鴻抬起頭,但眼裡有著悵然。
看著他眼裡的悵然,周慧訝異了,這不是范禮鴻該有的情緒,他遊戲人間、玩世不恭,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女人在他心底駐留,他又怎麼會有類似惋惜的悵然?是他老了、眼花了、看錯了……一定是的!
「詩薇呢?那個房子她退租了,現在她又要藏到哪裡去?」他想再看看她,這個慾望不由分說的在他心裡成形。
「紅,你在乎嗎?我不認為,在她消失的這十年間,你身邊不乏美麗的女子作陪,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追問她的去處?」基本上,周慧希望女兒別再跟這個花花公子有任何牽扯。
「我在乎嗎?」他自己問自己。「我怎麼會在乎,范禮鴻不會去在乎一個女人的。」但是他看到十年前的夜裡,詩薇的離去,那時他在她的房間,沒有開燈,臉上是一片濕……頭一次也是生平惟一一次,有女人主動離開他。
「是啊!這就是你,情癡不會是你范禮鴻扮演的角色,你是很多女人的情人,不是一個女人的情人,你對詩薇無意,詩薇也對你無心,十年前的詩薇太脆弱,所以她必須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找到安慰,這沒什麼,只是你們兩個各取所需,而那個需求不會是愛情,純粹是男女身體接近的撫慰罷了!「十年後的詩薇成長了、復原了,她不再需要到你的懷裡找安慰,她會有自己的選擇,但不會是你,我相信你也不願是她的選擇,既然如此,你們就彼此各自飛翔,尋找個人的天空吧!」
周慧的話在他耳裡迴旋,他卻有一種被人冤枉的感覺,范禮鴻咬緊牙根,一句話也不說就走出周明威的房子,但是屋外的空氣竟跟方才在屋內的一樣凝重,他的胸口像被什麼壓著,好悶、好沉重,這感覺就像十年前找不到詩薇的那一晚。
腦海裡浮起十六歲時的詩薇,她的淚、她的笑……全是為了黑,二十歲的他在旁邊看著,清清楚楚的收進眼底,看著她為黑沉醉、為黑瘋狂,他一直在她身邊,那個時候的他一直待在看得到她的地方……范禮鴻跳上車,讓車子像火箭一樣的飛射出去。
無所謂,讓她走,就跟十年前一樣,對他沒有任何差別,隨便她要再躲上一個十年、兩個十年或是三個十年,隨便她,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范禮鴻在心裡狂烈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