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振雲看著她低下頭揮動鉛筆,看了幾分鐘後,他也慢慢的低下頭,開始繪畫。
從他開始畫畫,紫清就停止手裡的動作,抬起頭專注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她還是可以從中看出他資優生對自己要求甚高的性格,他塗塗擦擦,往往畫沒幾筆,就拿起橡皮擦,而且眉間的結都一直緊緊糾著。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他才把圖畫完成,她看著他的素描,發現他真的多才多藝,一個數理班的學生畫出來的作品像是出於美術班的學生之手。
「很好啊!很漂亮。」紫清仔細檢視手中的畫,試圖從其中找到一些絲馬跡。房子是蓋在一片大草原上,卻不是在白紙的中間,圖畫的中心是一棵高聳入天的大樹,樹上有許多老鷹在啄食葉片,而且他連樹根都畫出來,三條樹根分別伸入三口井內。
紫清想起了日耳曼民族的宗教思想,這棵宇宙樹象徵整個世界,它位於世界的中心,撐起天地,但是在出現時便已預示了崩壞與毀滅,在這幅畫裡充滿了濃厚的宗教思想,可見這名少年在思想上已經或多或少被變態兇手洗腦了!
「命運女神就住在樹根伸到的地底下,」閻振雲伸手指向畫裡的其中一個井。「她決定每個人跟諸神的命運。」
「任何人事物,包括這個世界跟神都會有滅亡的一天是嗎?」
「對!」閻振雲深信不疑的點點頭,他眼裡有一抹驚喜,就像是遇到知音。
「房子有一天也會崩塌的,現在,你可以畫出你最討厭、這輩子最不想再踏進去的房子好嗎?」
「嗯……」閻振雲拿起紙筆,再度沙沙的作起畫來,看得出來他已經有某部分信任紫清,把她當成自己的朋友。
這次閻振雲在十分鐘之內就完成作品,紫清拿過他的畫一看,然後嘴角上揚。
李維克從傳真機接過畫,手裡拿著電話。「我收到了!」
「看到了沒有,站在房間正中央的男人,一身黑袍,胸口還戴著十字架,手裹拿著一本書,不過據我推斷應該是聖經,由此可知,兇手很有可能就是個神職人員。」電話那頭傳來紫清興奮的聲音。的確,閻振雲最害怕、最討厭、最不願意再置身其中的就是曾經被囚作人質的房子,他畫的就是當時的情況。
「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兇手的一個癖好。」
「現在任何線索都是線索,一般人要有如此豐富的宗教知識並不常見,除非他本身就是神職人員,耳濡目染,才會讓如此多、如此龐雜的宗教思想根植腦中,而且從這幅畫看來,房子裡的擺設恍若一個宗教場所,而閻振雲被綁的地方就像是一間告解室,他說在那段日子,他必須不斷向神懺悔自己曾犯下的罪過,讓神賜的聖水洗清滿身的罪惡。」
李維克拿著話筒,專心的聽著她解說。
「你注意到了沒有,閻振雲把那男人的左手完全塗黑,我懷疑他手上有胎記或者是刺上某種宗教記號,我原本打算讓閻振雲畫出來,可是他今天顯得已經有點疲累,再逼他也逼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我怕造成反效果,不過……我想你可以參考靳清臉上的宗教符號。」
「嗯……我知道了!」李維克掛下電話,翻開桌上的檔案夾。
靳清慘死的照片就在眼前,不知不覺,他眼眶又是一片盈然。
第七章
檢警雙方展開徹底嚴密的搜查行動,全台灣在短短一個禮拜之內,出動所有警力作地毯式的搜尋,深入大街小巷每個天主教或基督教的聚會所,對所有的牧師及神父進行調查,對左手有胎記、刺青、疤痕的總共有將近百來位,一個個接受測謊,共有三個沒有通過。
在進行測謊的時候,閻振雲都在場,目的就是要看當閻振雲看見兇手會有什麼反應,而當他看到這三個人時,他均是全身發抖,然後雙膝一軟,口裡直呼神,向他們跪拜。
破案的曙光乍現,檢警的士氣大振,憑借線索追查到這三個人分別出入過一間位於台北縣新店一帶山區的公寓,公寓裡的擺設就跟惟一目擊者的閻振雲描繪的一樣,而閻振雲就是在新店的山間破廟被登山客尋獲!
由此,媒體正式大幅披露,從早到晚、每日每夜報導這件駭人聽聞的連環綁架兇殺案。
這三個人的嫌疑都很大,一個叫王義,在他左手背有個奇怪的圖騰刺青,有恐嚇、強盜、殺人前科,在監獄服刑時接觸到基督教,輔導過他的牧師也聲稱王義在獄中大量閱讀過許多跟宗教有關的書籍,這點可以解釋兇手博雜的宗教思想,而後因為表現良好獲得假釋,出獄後便在神學院就讀,歷時八年才正式擔任牧師一職。
前田徹,中日混血,左手背上有塊紅色胎記,他在日本就是一名神父,無任何前科紀錄,二十年前遷來台灣花蓮的山區,繼續宣揚神的思想,他的品行優良,對於被他的被捕有許多原住民的信徒及教會都發出嚴重的抗議。
陳聖德,左手背上有許多香疤,排列組合成一個未知的圖案,本名陳聰明,後來改名聖德,由名可見宗教意味甚濃,是一名乩童,常常開壇做法,對外宣稱能講到阿拉、耶和華、耶穌基督、戴奧尼索斯、赫美斯……之類的西方諸神。
這三個人都令人懷疑,檢警雙方不眠不休、日以繼夜的盤問口供,每個人都希望盡快找出證據,讓兇手伏法,死者安息。
吧檯裡黑狗看到紫清從樓梯走下來,他露出招牌的迎容笑容。
「唷!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維克呢?」
「他晚點才會來。」紫清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
「在忙那件案子對不對?」黑狗想都不用想就很肯定的說。
「忙得三餐都沒正常吃,這還是我在電話裡先斬後奏才把他拖出來呢!」紫清有點受不了又帶著寵溺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