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這是那個代為迎娶的堂少爺聲音。「若……出嫁前……沒……」
「但……」
「……毀了……」
裡面好像在爭執什麼?小麥努力再貼緊一點。
倏然爆出一聲怒吼,讓小麥差點往後摔跤——
「難不成要江家小姐為堂兄守寡?!」
寡?守寡?!
小麥倒抽一口氣,不會是她心裡所想的那件事吧?
好在裡面的人火氣似乎上來了,讓小麥不必再辛苦地貼緊耳朵。
「若真要將江小姐送回去,不如一開始便別去迎娶!」
「誰知君廷堂兄——」
「好了!」董老爺疲累地開口,「都是我的錯!」
「大伯!」兩個只差沒動手的兄弟這才悻悻然地同時住了口。
「唉!」董老爺再歎一口氣,「你們別吵了……那不肖兒……」
唉唉,怎麼又變小聲了?讓他們繼續吵嘛!小麥擰著眉,其實也沒心思再繼續聽下去了。
原來……原來姑爺是娶小姐進門沖喜的!更糟的是,姑爺好似已經去了哪!
這……她該怎麼跟小姐說呢!
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小麥惴惴然回到喜房——還是跟人家問路才回得來。
「小姐……」
「小麥!」江蘺一見小麥平安回來,總算鬆了一口氣。
「小姐……嗚……」小姐好可憐!一嫁進董家就得守入門寡!
「小麥?」來不及問,江蘺讓侍女的哭聲給嚇到,只能下意識地摟著如姐妹般一起長大的小麥安慰。「發生什麼事?讓相公或老爺子斥罵了嗎?」她想也只有這可能,可能是讓相公或老爺子發現了行蹤才……
「小姐姑爺他、他——」小麥悲從中來,一想到這麼好的小姐才嫁來便死了丈夫成寡婦就……
她抽噎著把自己拼湊得來的消息順便加油添醋說給主子聽,「老爺子似乎想把小姐送回江府呢!」
江蘺乍聞此言,倏然瞠大眼眸;新婚夫婿去世的消息遠比不上董老爺子欲遣她回江府的消息令她慌亂無措。
董家少爺去世的消息縱然令她有乍然失去依靠的感覺,卻沒有遺回江府這件事讓她恐懼。
她寧願一輩子為無緣得見的夫婿守節,也不願回去!
兄嫂定會為她另覓婚事,但她即使猶是完璧,卻已是再嫁之身,誰知兄嫂會將她許給什麼樣的人家?
隨人擺,這一輩子一次也就夠了,她絕不令自己再次有如砧板上的肉隨人宰割!
「小姐,我們該怎麼辦才好?」小麥惶惶然地問。
她也知道,如今江府做主的是一向視小姐如累贅的大少爺,若將小姐還回府去,小姐的境遇只會更加悲慘,誰知大少爺下次為小姐挑的是哪個腦滿腸肥的富商?只要有銀兩,大少爺才不理會對方人品是否端正、配得上小姐呢!
江議反握住侍女的手,「老爺子是否已經決定?」
「不知道……兩位堂少爺在爭論,小麥不知道老爺子的想法……」
那便還有希望!
江蘺沒時間害怕哭泣,惟今之計她只能振作!
「老爺子應會詢問我的意願,我會懇求老爺子讓我留下。董府不會在乎多養一、兩個女子的。」她話說得堅定,心底卻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不知道老爺子是否會願意留下她,畢竟她一進門,董公子便死去——雖非她的過錯,可誰會在乎?他們眼中只見她剋死了丈夫!
老爺子會願意留下她這剋死了兒子的媳婦嗎?
「咳……蘺……江姑……咳!」他到底該叫眼前的女子什麼?
說是媳婦嘛,混賬兒子沒這福氣,說不是嘛,人家也已經拜過天地,算是董家人;他……該怎麼稱呼她?
一大清早,董老爺便陷入兩難。
江蘺溫婉地喘過小麥獻上的茶水,婷婷走到董老爺身前半矮身舉杯過頂,「爹,請喝媳婦奉上的茶。」
她打定了主意,非得留在董府不可!
雖說這樣有些厚顏無恥,為了自己與小麥,她也顧不得這許多。
董老爺聞言一愣一愣的,他以為媳婦會……畢竟昨晚是洞房花燭夜,多少女子能忍受這樣的恥辱?
一旁的兩個堂少爺顯然為這出乎意料的景況而怔愣住,他們以為,這新入門的堂嫂就算不哭哭啼啼吵著回娘家,也該一臉委屈求大伯為她做主,怎也料不到她竟如此冷靜,好似昨晚的花燭夜沒發生任何不愉快,今早的奉茶也非形單影隻的侮辱。
江蘺難道不好奇為何昨晚的洞房花燭夜新郎倌沒出現?
他們為怕江蘺太過激動以致歇斯底里,選擇今天才告訴她。若她不笨,經過昨晚的冷落該知事情梗概,他們也較好開口,但——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兄弟倆對看一眼,對這新嫂嫂生出了興趣。
江府的名聲他們略有耳聞,只是不知這看來嬌嬌弱弱的堂嫂是否別有機心?
接過江蘺奉上的茶水,董老爺咳了一聲,並未馬上喝下。
「嗯……你昨晚……」
「睡得很好,謝謝爹的關心。」江蘺立刻接著道。
「哦……」董老爺並不是要問這個,當下又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雖說他如今仍是個商場上人人敬畏的老將,但兒媳婦可不是外頭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敵手,何況這件事認真說起來是董家的錯,叫他如何對這媳婦自在得起來?
江蘺怎麼不問問她的夫婿哪兒去了呢?如此一來他也好開口多了。
可惜呀!這麼個嬌弱的水漾女子,畫匠把江蘺的神韻都真實的捕捉到了,那副我見猶憐的嬌態正是他當初會選擇她的緣故。
只是不管他當初的想法是什麼,如今全都付諸東流,那混賬兒子連江蘺的一面都未來得及見到,白白浪費他一番苦心安排,還賠上了一個姑娘家的名譽。
堂上一老兩小就這樣盯著董家新入門的媳婦看,誰也沒開口,最後還是小麥看得心裡火大,老大不客氣地道:「老爺、堂少爺,這樣目不轉睛地直盯著我家小姐,未免太過唐突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