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程驛後退一步,讓她進門。
「千帆!」歡姨欣喜地跑過去擁住她。「你回來了!」
是的,是「回來」,而不是「來」,這種歸屬性的字眼,程驛聽了覺得心安。
他拿皮夾到大門口去付計程車資後,又走進來時,歡姨已經先拉著千帆到她之前住的房間去安頓東西了。
程驛回到原座坐下,剛好對上程藍要笑不笑、充滿興味的表情。
「胡思亂想!」程驛知道老姐人靈活,腦子動得快,不知聯想到哪裡去了,粗聲粗氣地想要阻止她。
「我還以為你在心神不寧些什麼,原來是個小女生。」程藍笑聲如銀鈴。
程驛生氣了。「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想的又是怎樣?」程藍賊溜地反問回去,程驛臉都紅了。「沒關係,到了你這個年紀,有個情人也是正常的,只是老姐沒想到您喜歡的女人是這種類型。」
「什麼類型?」像千帆這樣,哪一點不好了?程驛凶巴巴地問。
「哎呀,沒事,你喜歡就好。」程藍一見他的激烈反應,掩口而笑。
喜歡就好?
程驛週身突然竄過一陣高壓電流。什麼叫做喜歡就好?程藍又是從哪裡看出他喜歡千帆了?
不對不對,問題的起始點是……他喜歡千帆嗎?
程驛的理智不想探究這種蠢呆呆的問題,但是腦子卻像會自動接龍一樣,一環一環地往下深想。
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千帆?他不瞭解她、跟她相處的時間也不長;就算之前曾經講過話,也都是命令句、酸言酸語;再說她貌難驚人、又乾又瘦——
不對!經他觀察,她不幹也不瘦,別有韻致。而且誰說喜歡一個人,就得跟她說過很多話、相處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程驛用力甩頭。天啊,他在瞎想些什麼?停止!
他那副迷惘的模樣,令程藍不禁對被歡姨擁進去的女孩產生莫大的興趣。能夠讓歡姨與程驛都坐立難安的她,除了驚鴻一瞥的粗淺印象外,還有著什麼樣的魅力呢?
她真的很想知道。
***
「千帆,你吃飯了沒?我做點東西給你吃。」歡姨把千帆拉進房間放好東西後,立刻帶她到廚房,繫上圍裙、到冷藏櫃前去翻出食材,打算一展廚藝。
瞧瞧千帆,才離開兩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圈,可見她根本沒好好吃頓飯。
千帆被歡姨安頓在料理台邊等飯吃,不許過去幫忙。
她抬起頭,瞇著眼睛深呼吸。嗯,本來以為自己再也呼吸不到歸雁別墅有別於市區的清新空氣了,沒想到才過兩天,她又被十萬火急地催回來了。
「歡姨,程先生怎麼會要你叫我回來呢?」她開口問道。像這種問題,即使是.有關程驛的意願,問他本人比較清楚,可她還是沒有想過直接去問他。
程驛,少跟他打交道比較好——這是她在前天被他從夜裡喊起床開除,所得到的結論。
歡姨面有得色地拿著菜鏟子。「哎呀,說到這件事就好笑。」
「怎樣怎樣?」千帆一看到她樂得呵呵笑,更想知道了。
她們都沒有注意到廚房門外,有個人影正佇足傾聽她們的談話。
歡姨俐落地煎好一塊牛排,弄好簡單而美味的生菜沙拉,端上桌讓千帆大快朵頤之後,才笑吟吟地比手劃腳地演出程驛早晨的舉動。
「少爺啊,他怎麼找也找不到他的褲子,把衣物間翻得四處都是,才終於找到一條毛料的西裝褲。哎唷,毛料的耶!我一看到他穿就覺得熱得要命!」
「呵——」歡姨胖胖的身子模仿身段修長的程驛,看起來格外滑稽。
「明明是去赴很正式的飯局,卻找了一條花不溜丟的領帶,怪裡怪氣的!」
「哈——」
歸雁別墅的屋簷下,唯有在歡姨面前,千帆才能這樣開懷的大笑,表現自己真正的情緒。
千帆笑著笑著,眼角突然瞥見廚房外有個影兒晃動了一下,笑聲戛然而止。
程驛知道她會這樣是因為看到自己了,也知道現身的時候到了。
他緩緩地踱步進去。若不是躲在外面偷聽,他永遠也想像不到千帆有這樣開懷大笑的一刻,她總是在他面前繃著個臉。
像現在,一看到他出現,嘴角弧線就從上揚變成下垂。
歡姨察覺氣氛一瞬間變得凝重,馬上扯開話題。「少爺,二小姐回去了?」
「嗯。」他回答歡姨,雙眼卻看著千帆。
「剛剛忙著等千帆、迎接千帆,倒是把泡個茶接待她的事情給忘了。」歡姨為時已晚的嘀嘀咕咕。
「我想二姐也沒怪你。她自己動手來,還比較順心一點。」程驛湛黑的眼珠直直地盯著千帆,一瞬也不瞬。她該死的微微顫抖!「我今天中午的飯局不是取消,而是挪到晚上,等你吃完飯後,就先到衣物間去找出我要穿的衣服:一套正式的西裝——但不要毛料的褲子,一條中規中矩的領帶,還有,把那些花不溜丟的領帶全給我打包丟掉!」他一臉酷相,難得展現他獨特的幽默,說著。
千帆卻以為他拐著彎在罵她背著僱主說閒話,他的臉色的確很像是這樣。
「是。」她誠惶誠恐。「還是我馬上去做?」
雖然歡姨剛才說了不少程先生在她離開後,好像很掛念她、很需要她的好話,但她只要想到程驛討厭她,抓到她的把柄,就算三更半夜也要把她叫起床開除,就覺得對他有著無邊恐懼。
而現在,他又冷沉得可怕,黑得不見底的眼珠盯著她不放。
「那倒不必,你先坐下來把肚子填飽。」程驛惱火,她居然在聽了他的話之後,身體繃得更緊了。
在程驛炯炯的注視下,歡姨精心調理的飲食就在千帆食不知味的情形下,全掃進肚子了。
千帆不敢怠慢,才剛放下叉子,就急匆匆地上樓到附設在程驛臥室中的衣物間去。程驛尾隨她之後上樓。
千帆打開衣物間的門,看到地上堆滿程驛所有的衣物,有些甚至還被他氣極丟到壁櫃頂、掛在吊扇上,整個房間裡亂七八糟的衣海呈現出一幅壯觀的景象,再想到歡姨活靈活現的描述,她忍不住笑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