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歡姨竟反手推她回房,催促著:「你不是明天要回家一趟嗎?趕快到房裡去打包行李吧。」
千帆硬生生地收起邁向程驛的步伐,在歡姨的指示下,回自己的房裡。
誰知,沒見到程驛,不安的感覺卻愈來愈沉重、淚愈掉愈凶,最後竟然一夜無眠。
***
確定失去了「台中美術館土地收購案」的程驛,將自己關在書房一夜之後,隔天才打開門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樓下去找千帆。
「歡姨。」他遍尋不著千帆的影子,只好踏進廚房,去問正在削胡蘿蔔皮的歡姨。「千帆呢?她去上課了嗎?現在的大學生不都是周休二日?」而今天剛好是星期六。
歡姨忙得沒空抬頭看他,雙手繼續工作。「她去火車站買車票了。」
「她要去哪裡?」程驛心慌了一下。
「千帆家裡出了點事,所以她要回台南一趟。」
那麼巧?
程驛下樓來找千帆,就是要她幫忙整理行李。既然「台中美術館土地收購案」不成,他還有台南的一塊地要收購,他打算在二姐程藍收到消息、找上門來罵他壞事之前,先到下一個目標去視察。
「千帆的家在哪?」
「台南寧遠村。」
寧遠村?真的是無巧不成書。「叫她把票退了。」
「怎麼,你不准假?」歡姨以為一次土地收購失敗,又把程驛的壞脾氣召回來了,波及到千帆,便凶巴巴地道:「都跟你說了,千帆是因為家裡有事情才……」
程驛慢條斯理地道:「歡姨,這幾天勞煩你看家了,我要到台南去考察一塊土地,今天坐飛機下去,我會順道多訂一張千帆的機票,讓她跟我一起南下。」
耶?好詭異!
歡姨直起身,盯著程驛看。嘿嘿,歡姨偷笑,一個回家、一個視察土地,這樣也能「順道」,可見這兩人還真不是普通的有緣。
程驛也覺得巧,千帆的家鄉與他接下來的目標居然是同一處。
台南寧遠村,全村的土地,包括蘇千帆的家,就是程驛下個收購地皮的目標。
第六章
「台中美術館土地收購案」陣亡的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程驛,在生了一晚上的悶氣後,便理智地想到,以程家最迅捷的傳遞情報網路,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送到皇達地產的每一個角落,包括他的二姐程藍那邊。
所以,他打算趁她前來興師問罪之前,趕快溜之大吉。
這個case是二姐親手交給他的,也親口叮嚀了他好幾遍: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現在他失敗了,還怕沒有挨刮的份嗎?
程驛的脾氣雖然不好,一旦發起怒來,可能任何人的帳他都不買,然而對於程藍,他卻不敢如此放肆。姑且不說他們的媽是同一個,他又剛好排在人家後面當弟弟,其實就本事上來說,他對漂亮又聰穎的二姐可是又敬又畏。
所以,現在搞成這樣,雖然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錯,但還是——能避就避吧!
程驛訂了兩張機票,直飛高雄。寧遠村就在台南與高雄間的交界地帶,屆時,他打算到那邊租輛汽車代步。
他整理好一皮箱的文件,是要帶去實地考察的,在準備好了之後,便到千帆的房外去敲門。
「千帆,你弄好了嗎?」
門啪一聲被打開,千帆走了出來,提著兩隻行李袋。
她的臉色很差,也許一認錯夜沒睡,還哭了吧。雙眼微微浮腫,掛著兩輪明顯的黑眼圈,臉上有讓人心疼的脆弱。近來幾乎看慣她輕鬆笑臉的程驛,差點一把把她擁入懷裡疼。
程驛從歡姨那邊聽說千帆家出了點事,但不是很清楚發生什麼事。因為千帆歸心似箭的關係,時間緊促,他想等一會兒再問她也不遲。
「要帶回家的行李就這兩袋?」程驛很清楚裡面裝了什麼東西,都是些千帆向他要的衣服飾品,是要帶回去給她弟弟穿的。「我來幫你提出去。」
「不用了。」千帆聲音異常沙啞。「我自己來。」
程驛霸道地阻止她伸出去的手,不讓她提。看她這麼憔悴,他於心不忍。
「你去大門口等我。我把行李提出去以後,直接開車繞到前門去接你。」
說完,程驛拉著她到玄關,示意她穿上鞋子,照他的話去做。
千帆無言地照做。
自從昨天聽到千葉說起家裡的情況,她的心就亂了。她一向視家人為第一,就算是父親「有些」貪杯、母親「略微」嗜賭,造成家計大事都落在她頭上,但她依然相信他們不是故意要沉迷下去的,他們只是因為無奈,他們終有一天將醒來——只要她咬著牙,多賺點錢陪大家一起熬過這一關。
所以她愛家的心絲毫不改,昨天一聽到這事,她恨不得立刻插翅就飛回去。
可惜她不能飛。擔驚之餘,又不能跟在能讓她安下心的程驛身邊,她無法鎮定,甚至連躺在床上,都不能好好睡上一覺,只能一個人害怕地掉眼淚,慌得緊。
也許淚掉得凶,人也特別累吧?她覺得頭腦昏茫,程驛說什麼就是什麼,連他為什麼要出機票錢、跟她一起回老家……她也懶得想了。
千帆走出門,上午十一點的陽光正強,照得她一雙眼睛又酸又澀、睜不開來,渾然不覺自己已經站在路中央了。
「嘎——」猛銳的煞車聲霎時響起。
千帆猛然清醒。她瞪大眼睛,看著一輛看起來挺眼熟的豪華跑車。
程藍沒想到歸雁別墅門口會出現一條宛如遊魂飄蕩的人影,她也被嚇了一跳。等她睜大眼睛看清楚以後,才發現那是上次來歸雁別墅時,讓她老弟緊張兮兮的女孩。
程藍心裡早就對她充滿好奇。什麼樣的女孩竟能讓程驛會坐立不安、讓歡姨歡喜相迎?她立即從車上跳下來,暫時把找程驛的目的擱在一邊,想先與這個女孩聊一聊。
「嗨!」程藍發出友善的招呼。
已經退到一邊,背靠著牆的千帆,眼睛輕輕眨了眨。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