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她覺得事情好荒謬!
剛剛她被班代通知到系辦去。原因之一,是她連續抽籤抽了三年的宿舍候補序位,突然在這個學期抽中了;原因之二,是她在圖書館的工讀工作又回來了。
原來上次她並不是莫名其妙地被館長FlRE,而是電腦系統出現問題,在排給流班表時,才將她漏掉,而且獨獨只漏掉她一個人。
事情明朗化後,宿舍與圖書館各自發出緊急通知函給系辦,一方要她盡快到女生宿舍辦手續、繳住宿費,她可以帶著行李立時遷入;另一方則催她回圖書館報到,無論如何都要讓疏忽的人事處表達一下他們的歉意,並且請她務必再接受工讀的機會。
千帆面對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天底下……居然有這麼扯的事!
身後的鐵門被風吹起了異響,勾起千帆上次坐在這裡發愁的記憶。她記得,那時她帶著一隻皮箱、坐在這裡思索著何去何從的自己好慘,在宿舍的黑戶身份被查獲,圖書館又莫名其妙把她的工作停掉,那天根本就是她畢生最倒霉的一天。
這麼說來,失而復得的今天,應該就是她人生中最幸運的一天嘍?
唉!千帆看著手裡那兩張快要被她捏爛的通知單,突然歎起氣來。
自從她到歸雁別墅工作後,一份工作的所得勝過好幾份工加起來的總和,令她每次想起最倒霉那天的遭遇,都覺得是老天爺在暗中幫忙,讓她因禍得福,她是多麼感謝老天爺悉心的安排!
可是,現在手上的這兩張通知單,來得也真巧,正好挑在她與程驛的意見鬧得最凶的時候出現。
千帆不得不把它視作為老天爺在勸告她離開歸雁別墅的預兆!
問題是……她離得開嗎?
人真是寵不得!以前一天兼幾份差,她還負荷得來,但自從到歸雁別墅工作後,因為薪水已足夠花費,她便辭掉其他的兼職,結果造成現在人在歸雁別墅裡養尊處優慣了,光是想到以前那種趕進趕出的生活,她就累趴了。
但這些都只是藉口、藉口!
真正的原因是:她放不下程驛!
千帆又重重地歎口氣。跟程驛鬥氣到現在,她仍然認為程驛在寧遠村所做的錯事遠多過於對的,但是有件事,他倒是完完全全地說對了,那就是……她也喜歡程驛!
她喜歡程驛,這一點千帆很確定,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就無從考據了。
要不是她這幾天與程驛冷戰、要不是程驛那客氣生疏卻總是少了熱度的微笑,讓她的心發痛,她也許還不會發現她在乎程驛這個事實!
之前,他們總是有說有笑,就算彼此都工作得很認真,無暇搭理對方,氣氛也總是融洽的。千帆曾以為那是很自然的事,認為只要是一男一女當朋友之後,不管是誰,都會相處得如此愉快。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原來除了程驛之外,誰都做不到!
不過,由於在寧遠村不愉快的種種,就算他們再在一起待在書房裡,也只是各忙各的事,除了簡單的對答以外,絕不多講句廢話。千帆是還在氣他那天的態度,但是程驛到底在不高興些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自己生氣歸生氣,可是還是很想念程驛以前的笑容,還有他……突如其來的偷吻。然而見到程驛最近冷峻的神色,想來那些細細碎碎的吻,對他大概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吧?千帆難過地想著。
搞成這樣,已經夠教她心灰意冷了,而那兩張通知她住宿舍、回圖書館工讀的單子又來得這麼巧,彷彿是為僵局開闢的另一條新路徑。唉,她是不是該適時抽身而退……
「嗨!」一道細長的黑影遮去千帆面前的陽光。
千帆迅速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來人。「二小姐!」
「叫我程藍。」
「你怎麼也剛好到這兒來?」千帆下意識地把兩張通知單折好,放進口袋裡。
「不是剛好,是特別來找你的。」程藍笑吟吟地望著千帆,不在乎一身名牌的昂貴服飾,轉個身就在千帆身旁,學她席地而坐。「不必訝異,我沒有千里眼的功夫,我只是問你班上的同學,看他們知不知道你在哪裡而已。他們告訴我,曾有幾次看到你坐在這裡發呆,建議我可以過來找找看。」
「哦。找我有什麼事嗎?」千帆侷促不安地問。費了這麼大的功夫才找到她,想必不會是為了小事而來。
「沒事,想跟你聊聊罷了。」程藍表示沒什麼地一揮手。在來找千帆之前,她已經從歡姨那邊問到千帆的資料,與她跟程驛近來的情形。「咱們來聊聊你與程驛,好嗎?」
「我不知道這個話題有什麼好聊的。」千帆誠實地敘述道,不帶一絲賭氣的意味。「程先生是我的僱主,最近為了一些事,我們鬧得並不愉快,大致情形就是這樣。」
「你們鬧意見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想請你告訴我,你們在台南發生什麼事好嗎?」除了兩個當事人以外,誰也不曉得他們到底為什麼弄到互不理睬的地步。
程藍的要求中有種讓人服從的力量,於是千帆便將從下飛機到寧遠村的第一刻、程驛在蘇家大鬧,直到回歸雁別墅前的最後一刻、程驛硬是將她從家裡扛出來的經過,一五一十說給程藍聽。
過程中,程驛說喜歡她、吻她的那些片段,自然是被她略過不提。
千帆雖然覺得程藍人很親切、不擺千金小姐架子,但既然她挑明是來談她與程驛,那麼程藍的來意,千帆大約也明瞭了,她應該是來勸她別纏著程驛的。
所以她不想把這些親密行為說給人聽、徒興風浪,而且她也覺得沒有必要讓人分享藏在心中的甜蜜秘密,即使它很快便走味成酸的、苦的。
不過,她實在沒料到程藍會邊聽邊笑,幾乎從頭笑到尾。
敘述完畢,千帆看著笑得差點直不起腰的程藍,有些困惑,又有些生氣地道:「二小姐,這些事很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