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她抱起他,正要退回人行道時,才發現來往的車輛已經把他們孤立在那裡,右手邊強光一閃,她反射性地抬起手臂遮擋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光大亮、太刺眼了……就在她以為她會被撞死前,一個人影突然用力地把她跟小男孩扯回去對岸的路邊。「叭——」好大的喇叭聲在她耳後呼嘯而過,她心悸地回頭發現那是……砂石車,而她剛剛差點命喪在它輪下!
「凌采瞳,你找死啊?」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在她耳邊氣喘吁吁地吼。
采瞳瑟瑟發抖,整個人被撲倒在地上,過度的驚嚇讓她失神,接近死亡的感覺竟然是一片茫然,如果剛才沒有那個人衝上來把他們救走,也許她就死得一乾二淨了。「我的天!原來『他』是在這種恐懼中死掉的。」她捂著臉喃喃自語。
「他還沒有死!倒是你這個自作主張跑去救人的笨女人看起來比他更糟糕。」「包季鳴?」采瞳驚訝地放下手,看著他煩躁的臉龐。「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到附近的醫院去拆線。」他拿著面紙壓在手肘上,染成一片血紅,神色凶霸。「該死,傷口才剛剛癒合,馬上又受傷了,遇到你真沒好事。」
「我?難不成……是你救了我?」
「對,有意見嗎?」再用力的吼叫都無法消除看到凌采瞳在砂石車前不知閃避的恐懼,她差點成了車下亡魂!這個事實差點逼瘋季鳴。「你跟人家充什麼英雄?學螳臂擋車啊?要救人也得量力而為,像你這種動不動就發呆,連危難當頭都不知道要躲開的笨女人,還是安分的待在一邊好了。」
救人?她捕捉到季鳴口中的字句,遲疑地問:「那……那個小孩呢?」
「他媽媽帶他回去了。」季鳴火氣驟降,看著她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心中有一種很深的無力感,語氣緩和了下來。「走吧。」
采瞳驚魂未定,愣愣地跟他走;見她的模樣,包季鳴也氣不了了。她不是故意的,他知道,但是死神不會因為她無心的疏失就放棄接收她的權利。
他頭疼地拍拍額頭,其實他自己的驚慌也還沒完全靜止下來。回想方纔,他剛走出醫院側門,就看見凌采瞳往快車道沖,他一急,也跟著飛奔出去了。
他不曉得如何形容那瞬間胸口抽緊的感覺,恐懼、慌亂,他想破口大罵她很蠢、很笨、很不自量力……可是,前提是:她必須要活著讓他罵才過癮,於是他馬上飆出去抓起她跟小男孩沒命地往前衝砂石車就在身後半公尺刷地一聲飛馳過去的刺激,真的會讓人減短五年陽壽!「你的傷……還好嗎?」采瞳愧疚地看著他的舊創新傷。舊傷,是她有意的傷害才弄得更嚴重;新傷,也是因為她才造成的。果然如包季鳴所說,遇到她真沒好事。「你是指哪個傷?是心靈的創傷,還是肉體的?」包季鳴的區分方法顯然與她不同。「形諸於外的傷口擦擦藥就沒事了,但是心靈的傷可沒有那麼簡單。」
采瞳差點迷失在他愈來愈柔的口吻中。她發現,自從故意從他身邊逃開後,包季鳴在她心裡的地位與影響力就漸漸超過「朋友」的界線,往一種更深入的階段拓展下去。她甩甩頭,告訴自己:別亂想,不然不幸的事又要發生了……
「什麼是心靈的傷?」她集中精神問。
「就是我喜歡的女孩子不能跟我坦然相對,連一個全世界的人都唾手可得的名字也不肯告訴我。」
喜歡的女孩子?是她嗎?采瞳心跳怦然。她回視季鳴,他一臉正經嚴肅,她幾乎要為他的話而興奮不已,但……「喜歡」?
這字眼馬上擊醒了她。哈哈哈,她自嘲地笑了笑,怎麼會有人「喜歡」她呢?不可能嘛!她是災難、是禍水……恍惚間,她覺得身體縮小了,耳邊縈繞著爸爸的斥責:你該死,你真是個天生的掃把星!就是有你這個禍水,你媽才會跟別的男人跑了,你嫌害一個不夠,就剋死你弟弟。你這麼狠,人見人恨,就算你是我的骨肉,我也不會喜歡你。禍水!媽媽不喜歡她,所以離家去當別人的媽媽;爸爸不喜歡她,所以他只當弟弟是寶;她喜歡媽媽、也喜歡爸爸,更喜歡弟弟,可是有個屁用?「禍水」的感情反而害死了他們……可見「喜歡」是一種多麼愚蠢、危險、不祥又無用的感情!
「你沒有話要說嗎?」包季鳴熱切地凝視著她。
「你、你是在開玩笑的吧?」她臉色蒼白的勉強地吐出這一句之後,僵硬的笑臉突兀地露了出來。「一定是的,對不對?你最喜歡開玩笑了,服飾店的老闆、賣香腸的阿伯,哪一個你沒耍過?好詐哦,現在居然耍到我身上來了。」
不對,不是這樣!季鳴在心底狂呼。
他很清楚自己的感覺與感情。為什麼凌采瞳一消失,他就覺得苦惱難當?為什麼她重新再出現在他面前,他會驚喜莫名?為什麼一看到她有危險,他就奮不顧身想去護她?如果心中不是對她懷有情愫,依他的個性,他才懶得對一個人付出那麼多心思,更別提像被她制約似的,老是在家裡等候她的消息。
季鳴正想開口反駁,采瞳咬著下唇的模樣揪痛了他的心,她的眼底有深沉的哀求——否認它!否認你說過的話。
他試著不為所動,但是……唉,她為何有那麼多秘密、那麼多講不出口的事?「是,我開玩笑的。」他不忍心讓她的臉繼續發青,只好如了她的願,心口不一。采瞳吁了口氣,但是一陣刺穿靈魂的劇痛也暈開了,他……是開玩笑的,她驀然想笑又想哭。真是的,季鳴已經照著期望說出她想聽的話,她還想怎麼樣?「哈哈,我就知道,你最愛耍著別人玩了。」
季鳴望著她嬉笑的樣子,苦笑不答,看來有些話也只能往心裡藏了,不過事實就是事實,否認並不會抹煞它的存在,他只是在求采瞳的心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