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搞什麼鬼?包季鳴陰鬱地轉過頭去,他試過,這種嚇人的惡作劇在大白天還挺好玩的,不過在夜深人靜時候哇呀呀地鬼叫,連他聽了都想揍人。
「你鬼叫什麼?」他低吼。
Teresa直挺挺地坐在床上,雙手緊緊抓著被緣,身子微微顫抖著,兩眼空洞地看向前方,那種困滯的表情讓包季鳴第一個聯想到……靈魂出竅。
她不對勁!
包季鳴衝回床邊,俯看Theresa茫然的表情,瞳孔散發著死亡氣息。他在她眼前揮著五根手指,她毫無反應,連他差點打到她鼻尖,眼睛還是眨也不眨,空洞依舊。這是怎麼回事?
汗水一滴滴淌下包季鳴的額頭,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猛搖她。
「Theresa!Theresa!」該死!她對這個名字根本沒有反應,可見這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化名罷了。他沒轍地猛拍她的臉頰,一遍一遍地喊:「喂,你醒醒!你醒醒!」突然間,Theresa的四肢像是解凍了一樣,慢慢地在他的抓握下軟癱。她用力地眨眨眼後,一副莫名其妙地望著他。「你抓著我做什麼呀,包季鳴?」
「你……」他盯著她看,想從她臉上找出茫然的殘跡。「你剛剛……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又吼又叫,一下子又像失去神智……」
包季鳴邊說著,邊觀察她的表情。Theresa聞之先是一愣,然後聳聳肩,包季鳴懷疑這是對她自己見怪不怪的表示。
「安啦,我沒事。」她扯出了一個無所謂的笑容,企圖安撫這位收容她的新朋友。是嗎?
季鳴隱約之間,還是覺得她乍然「離魂」又「回魂」有些古怪。看她的樣子不像開玩笑,但是……剛剛她看起來就像個沒有動力來源的人形娃娃,靜得詭異。
然而,Theresa卻不給他深究的機會。她重新躺好,拉上被子。「你也快回去睡覺吧,夜已經很深很深了。對不……你不介意我開著大燈睡覺吧?」
「你怕黑嗎?」一個想法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快得讓他抓不住。
「我不是『怕』黑。」她鄭重地回答。差之毫裡,失之千里,這個字眼一定要特別講清楚才行。「我是『恨』黑。」
恨黑?這種怪異的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你的名堂還真多,Theresa。」
見她閉上了雙眼表明了不想透露更多,能屈能伸的韌性阻止包季鳴進一步追問。他帶上門,任客房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他無法克制心中更迷惑、更不解的疑問。Theresa引起他的興趣了。包季鳴靠在客房門外,回想從認識的第一刻到現在,她真是個古怪的女人;跟隨流行說是為了安全感,關了燈會哇哇大叫,不關燈卻推說是因為恨黑……才認識短短一晚,她就有這麼多耐人尋味的謎題等待解答。
包季鳴從不曾被任何女人勾起如此濃厚的好奇心。到底在Theresa的背後,有著什麼樣的故事使她變得謎團重重?
他就像剛翻到連載漫畫的最後一頁,對標上問號的「待續」兩個字充滿期待。為了想出讓Theresa繼續與他聯絡的辦法,季鳴在她寄住一宿的那夜幾乎不成眠。後來他才發現,那晚動的腦筋全是白做工。因為,雖然隔天一早Theresa就瀟瀟灑灑地莎喲娜啦,但是那天傍晚她又自動來到他門前,邀他一起去——逛街。
包季鳴可以指天發誓,Theresa是全世界最愛購物逛街的女人,這是他認識她以來的觀察所得。每次她來撳門鈴,都是為了找一個上街的伴而來。
包季鳴大歎一口氣,要不是她身上有種令他著迷的特質,他不可能會對Theresa有求必應,即使是在他走得累、逛得很膩的時候,就像現在——「我的小姐,你還要逛到什麼時候?」
Theresa睨他一眼。「你不是很喜歡纏著我東逛西逛嗎?你不是很期望我當你的導遊嗎?怎麼了,膩啦?」
「拜託,那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包季鳴沒好氣地回答。
熱鬧滾滾的街還在發燒,五顏六色的燈泡把夜晚照得比白天更燦爛,一堆篤信「認真的女人最美麗」的傻女人在收銀機旁不停的刷刷刷……這個城市亂恐怖一把的,就像患了嚴重的失眠症。
最恐怖的是他身旁這個女人,她比誰都來勁。
「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飲料,歇歇腿吧。」再走下去,他都要瘋了。「我的伙食預算已經在剛認識你的那個晚上,陪你吃光喝光了,現在皮包裡只剩下置裝預算。」
「我、請、你,這總可以吧?」包季鳴二話不說,拖著她走進巷子裡的小咖啡館。女人都是愛美的、女人都是相信「世界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這些季鳴都懂,可是他就是無法想像世界上怎麼會有像Theresa這麼瘋狂的女人,白天不上課,光是打工、打工、打工,然後把大部分的錢都投入在衣服飾品上。
要是她的品味超然卓絕也就罷了,偏偏她……唉!
Theresa花錢如流水,可是她感受到那種痛痛快快灑鈔票的快感了嗎?每一次她抓起新衣裳、每一次掏出大鈔來付賬,表情總有十秒的空白,雙眼那麼茫然、那麼空洞,季鳴在一旁看著,「恨黑」的記憶都會不自覺地搭上線來。
如果將Theresa比喻成謎,那麼這些零碎的疑問就是解讀謎題的線索。
「還在想我叫什麼名字、住什麼地方、讀什麼學校、芳齡幾歲跟家中排行啊?」看著他糾結的眉頭,Theresa打趣道。
「你肯說了嗎?」
「當然不。」他愈有想知道的慾望,她就愈不想太早公佈答案。
「那我也不說我就讀的學校科系,保持點神秘感。」他陰鬱地扒過頭髮,做消極掙扎。Theresa吸著七彩果汁,笑歪了。「我已經知道你的姓名、你的電話還有你的住處,比較起來,你現在全力保密的那兩項簡直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