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姐,麻煩你再去藥櫃那邊幫我們拿藥品過來,我開的藥單在這裡……」
「丁小姐……」
丁若薔穿著白色實驗衣,右手拿著試管刷,左手拎著藥品,忙碌地穿梭在實驗室裡。
沒錯,就是實驗室——有著白慘慘的牆壁、各個角落置放著來自德、日的昂貴科學儀器,聚集了整個「丁氏食品」中最面無表情的一群人的地方——食品研發部門。
若薔苦命地哀歎一聲。自從卓立寰向她宣佈她被騙了以後,她茫然頓失打拼的夢想。想想,私房財產都去了十分之九,她的「薔薇餐廳」還能有什麼搞頭呢?
這年頭有錢好辦事,沒錢就行不通,既然夢想無望,她也就只好乖乖地、認命地到「丁氏食品」來上班,為五斗米大折纖腰。
這個決定,跌破了一干人等的眼鏡,尤其是她老爸的。
若薔想起上星期的某天早晨,老爸正例行性站在樓梯口朝她叫囂,不但沒有等到她火爆的回應,還正面撞上已經打點妥當、準備到「丁氏食品」來上班的她;他那張口結舌、活像吞了一顆生雞蛋似的訝異神情,令人不禁噴飯。
若薔試著想點有意思的事,苦中作樂;否則在研發部門裡幹些雞毛蒜皮小事,實在是無聊得緊!
放眼整個研發部門,正可謂人才濟濟。為首的陳博士本身就攻讀了三個博士學位;其他的助理研究員,起碼也都有碩士以上的學歷;相形之下,她這個區區小學士就算不上什麼了。
她就算是「丁氏食品」的第二代繼承人,在這個專業領域裡,也逞不了威風。
所以她只好當跑腿打雜的啦!每天的工作內容,不外乎洗洗試管、晾晾抹布。
若薔悶得想尖叫,在這種無聊的地方、與無聊的人共處、做這些無聊的事,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無聊!
但是若薔不願擅離職守,因為玄薇。
玄薇總是跟在她身後;她做什麼,玄薇就跟著做什麼。就拿這回她被「陳阿狗」騙走二十萬的事件來說,之前若薔堅持不到「丁氏食品」來上班,玄薇無條件跟著她;她衝動地租了間鋪子,大作開餐廳的美夢,玄薇二話不說成為她的拍檔;「薔薇餐廳」成為泡影之後,她垂頭喪氣地來到「丁氏食品」洗試管,玄薇還是以跟隨行動表示支持,她聽老爸的話,到客服部去見習。
如果她現在因為耐不了煩而出走的話,玄薇又要她一起不安定了。
若薔歎口氣,全身驕縱的細胞都枯萎了。她想起她早夭的夢想,薔薇餐廳。
雖然玄薇願意把她私房存款全部拿出來,資助她重新出發,並說:資金方面也許可以找媽媽來幫忙,但是若薔高昂的自尊心絕不容許她伸手向玄薇、老爸或阿姨拿錢。
她不要這種來自親情的縱容幫助,讓她覺得自尊彷彿被自己丟得一點都不剩。
所以,若薔情願到「丁氏食品」來上無聊的班,偶爾被不知個中緣由的老爸酸一頓,也不願再妄想東山再起的事。唉!她真的是被騙怕了,也丟臉丟怕了。
提到丟臉……若薔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卓立寰,那個一臉壞壞,看她出醜的男人。她不自覺地咬緊牙根,但又不禁有點心思飄搖。
一想到她曾經被人騙到他面前去,讓他見識她衝動之下的蠢笨行為,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一臉嘲弄的他了。
可是,為什麼在她心裡會有個小小的聲音說,她其實還是很想再見到他?
真是奇怪、奇怪、奇怪!
「丁小姐,你別再發呆了,我吩咐你拿的藥品呢?」陳博士毫不客氣指責道。
丁若薔回頭狠瞪他一眼。
幾天相處下來,若薔發現陳博士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要不是她正受到失敗的打擊,一時萎靡不振,難以重振雌威,她會在這裡任他喊東喊西嗎?
她哀怨地望一望身上慘白的實驗衣,真沒活力。一個人被騙了錢已經夠倒霉可憐的了,為了餬口飯吃,居然還得被迫穿上這種白晃晃的衣服;沒有明燦鮮艷的紅色貼在她嬌軀上、亮相在她眼前,賦與她火焰燃燒的熱力,若薔連一點精神都鼓不起來。
紅色,就是她的熱力泉源啊!
「大、大、大小姐……」方大剛賊頭賊腦地溜到她身邊。
若薔一翻白眼。她真討厭方大剛,自從她到「丁氏食品」工作之後,他天天中午都會來向她報到。「滾!我沒工夫應酬你。」她非常沒好氣地把怒氣都發洩在他身上。
「我、我怎麼敢叫、叫大小姐、姐應、酬酬我呢?」方大剛涎著唾沫結巴道。
他暗戀大小姐好久了,可惜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機會一親芳澤;幸好大小姐最近開竅了,到「丁氏食品」來上班。老闆事先叫他多關照大小姐一點,於是他每天就利用許多假公濟私的機會來找她。
「有何貴幹?你快說,說完就給我滾!」若薔已經夠煩的了,看到方大剛、聽他結巴就更煩了。
「我、我們一起去吃、吃吃午飯,好嗎、嗎?」方大剛也不想結巴,但是一遇到暗戀的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沒空!」若薔斷然拒絕。
方大剛還想再跟她拗,這時放在若薔實驗衣口袋的手機響了。
陳博士快步走過來,凌厲地責罵她。「丁小姐,我不是說過了嗎?在我的實驗室裡嚴禁使用手機。」
若薔瞪了他一眼。陳博士扮威風倒是愈扮愈順手了;如果他以為她屈尊在此工作,就會完全遵照他那些可笑的規定,那他就錯了。若薔對陳博士的不滿已在爆發邊緣。
「喂?」她蹙著眉接手機,藐視吹鬍子瞪眼睛的陳博士。
「嗨,丁小姐。」手機那頭傳來卓立寰輕快的聲音。「你好嗎?」
怎麼會是他?乍然聽見卓立寰的聲音,若薔又驚又喜。
她渾然忘了之前「最好別再見到卓立寰」的堅決想法,只覺得他的聲音有股連她也無法解釋的魔力,為那些萎縮的細胞灌滿能量,令她重新又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