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速回信!
心馨
寫了信封,封起來,看看表,街口的郵局還沒關門,趕得及寄「限時專送」,嘿!心寧接到信時怕不要半夜十二點?嚇破她的膽?
隨手抓了一點零錢,衣服也采不及換仍然穿著北一女綠制服就跑了出去,她聽見四姐在用廣東國語大喊著問她去哪裡,她連回答的心情都沒有,媽媽訂婚了!
在郵局寄了信,回家嗎?她只有這個地方可去,不回家做什麼?秦康一定還沒下班,要不然就有約會,什麼空中小姐啦!秦愷——他當然不會陪她玩、陪她聊天,他肯教她數學已經很不錯了,可惜補習的時間還沒到——
一部公路局車停在路口,她不經意地望一眼,哎——下車的不正是秦愷?他比她還晚下課啊!大學生呢!
「秦愷!」她招呼一聲,沒有平日的開朗、活潑。
秦愷很特別地看她一眼,向她走來。
「你怎麼了?」他的關心藏得很深,不容易聽出來。
「啊!我今天數學考及格了!」她笑一笑,並不興高采烈,也沒有慣見她一跳一蹦的。
「很好,只是——你卻不高興?」他又看她。
她聳聳肩,不知道該怎麼說,可以告訴秦愷嗎?他不算朋友,只教她數學,但是——除他以外,幾平找不到一個可以順吐心事的。
「我如果說一件你不喜歡聽的事,你不聽就是,但請你別走開,裝作在聽,好不好?」她天真地說。
「我會聽,」他肯定地說,「不需要裝。」
「但是——」她摸摸短頭髮,「聽了你也會不開心呢?」
「不要緊,朋友——應該分擔喜和憂。」他是真誠的。
朋友?!她驚訝地看他一眼,他說朋友,他當她為朋友嗎?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她一直以為只有秦康才是朋友,秦愷根本不理她,他也說她是朋友——
「那我就告訴你!」她說,」媽媽和麥正倫——訂婚了!」
秦愷——那樣冷漠的人也忍不往皺眉。
「她告訴你的?」他反問。
」她告訴爸爸,就是劉哲凡醫生,我聽見的!」她說。
「你——不喜歡她訂婚?」秦愷問,「或是不喜歡麥正倫?」
「我想——兩者都不喜歡!」她踢飛一塊石頭,「我心目中劉哲凡才是惟一的爸爸,媽媽的丈夫。」
「但是他們離婚了。」他提醒。
「就是!」她看來很煩,「要不然哪兒會跑出一個麥正倫呢?」
「劉——心馨!」他連名帶姓地叫她,叫得很生澀、很困難似的。「你不以為你媽媽應該再找尋幸福?」
她呆一下,秦愷怎麼這樣說?他怎麼不幫她?他認為浣思應該訂婚?
「我不明白!」她不高興了。
「我瞭解你的心情,」他說得很婉轉,「你不希望另外一個男人搶去你爸爸的太太,可是——你可替你媽媽想過?」
「想什麼?」她直率地問。
「一個女人不能建立一個完整的家。」他正色說。
「但——」心馨委屈地叫起來,「不該是麥正倫!」
「也不該是任何人,是不是?你心裡一定這麼想。」不愛說話的秦愷竟有那麼強的分析能力,竟能說得那麼好。「然而——劉哲凡醫生已和你媽媽離婚,是他自己放棄的,不能怪其他人,對不對?」
「我知道,」心馨點頭,她明白這道理,可是道理是道理,感受卻又是另一回事。「我聽見了卻難過!」
「我明白,」奏愷站在他家屋前草地上。「換成我也會有和你一樣的感受,這是感情,但——也該另外有理智的一面。」
「接受麥正倫?」她皺起鼻子,不以為然。
「或者說——接受你媽媽找到的幸福。」他說。
麥正倫是浣思找到的幸福?雖然外表和才氣他都出色,可能也很受浣思,心馨卻總覺得他缺少一些什麼,那似乎該是心靈聯繫之類的。
「媽媽有了幸福,我們呢?」她還是不高興。
「你們——也會有屬於個人的幸福。」秦愷提醒地,「你和劉心寧不會永遠在你媽媽身邊,是不是?該有一個陪伴她一輩子的人。」
陪伴浣思一輩子的人?麥正倫,像嗎?
「我知道你好心開解我,可是我是死心眼兒,」心馨皺著鼻子,「想不通的事恐怕一輩子都不會通。」
「這樣——豈不很令人難堪?」他擔心地說。
「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依然煩躁,和秦愷談了一陣等於白說,她仍然不能快樂起采。「算了,我不去想它就是,實在不行——我去爸爸那兒。」
秦愷搖搖頭,想說什麼,終於忍住了。這種事很難幫得了別人,他自知做不到,還是閉口的好。
「我進去了,晚上你若要來——我有空。」
「我一定要來,還有誰能使我數學及格呢?」她笑了。短暫的笑容—閃而逝,她真是不快樂。
秦愷進屋子了,她仍站在草地上,她望著遠遠的公路局車站,秦康會回夾嗎?
真是很幸運,望了兩班車,終於見到高大英俊的秦康回來了,秦康——即使他不說話、不安慰,她的笑容已浮了上采。
「秦康——」她奔著迎上去。她已忘了昨夜秦康吻她面頰,她發誓永遠不理他的話。
「哦!小星星!」秦康一把擁往了她,很自然、很單純,他絕對當她小女孩、小妹妹。
窗門裡人影一晃,奏愷退開了,他總是看到一些他不喜歡看到的鏡頭。
『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晚?」她仰望著他。
「想我?等急了?」他開玩笑。
「胡說八道!」她愛嬌地白他一眼,「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很不好的消息。」
「是嗎?什麼很不好的消息?」他問。漫不經心,他只在想今夜和空中小姐約會要穿哪套衣服。
「媽媽和麥正倫訂婚了!」她嚴重地說。
「哦!」他作出一副憐憫狀,「小星星,你很難過嗎?沒關係,我陪你。」
「真話?」她眼睛一亮。秦康陪她,那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至少足以抵消浣思訂婚的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