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大發慈悲呢!」康康憐愛地拍拍她,「這樣吧!我星期六下午不用上班,帶你出去玩,一直玩到晚上,就算你的好心有好報吧!」
「出去玩!」她驚喜了,「好啊——只是功課呢、考大學呢?我不想被別的同學比下去。」
「擔心那麼多做什麼?可憐的小傢伙,」他搖頭,「整天困在屋子裡讀死書也不是辦法,出去玩一次也不至於影響到考不上大學,去不去由你,別後悔啊!」
「等一等——去哪裡玩?」她原本就想去了,只是考大學的壓力太大。
「由你選,滿意了嗎?」他笑。心馨真是漂亮又可愛的小女孩,即使在黑暗中,她的青春光芒仍是耀眼的。
「但是我不會玩,也不知道哪裡好玩。」她老實說。
「今天是星期四,給你一天時間想,明天晚上告訴我,」他揮一揮手,很果決,「若是還想不出,就由我安排,你不得有異議了。」
「好!」她高興地點頭。被功課壓得死死的,童心又冒了上采。「只是——你的空中小姐呢?」
「誰在意她們了?我們去玩!」他半真半假,「劉心馨比她們都重要。」
她再點點頭,整個人已完全恢復了好心情。
「說定了啊!如果有人黃牛呢?」她歪著頭。
「黃牛的人罰做一天奴隸,」他隨口說,「上天罰黃牛的人一輩子得不到永恆的愛情!」
他故意用心馨的話「永恆的愛情」來討她歡心的,他的確是個靈活的男孩,只是——他忽略了心馨的年齡,也忽略了心馨的感情。
十八歲的女孩,怎會沒有模糊的愛情呢?
心馨眼珠兒一轉,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問得那麼突然、那麼令秦康措手不及。
「那天晚上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就是在計程車裡的那個。」她問。
「那個——」他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不能不告訴她。「她像叫韋夢妮!」
「名字像歌星,又夢又妮的!」她說。在這方面,女孩子都是小心眼兒的。
「當然,誰的名字有小心馨好?」他不認真地,「晚了,進去吧!免得你媽媽擔心又難過。」
她看一眼屋裡的燈光,點點頭。
「記住!進去後要好好的,真誠地對你媽媽說不反對和祝福的話,好不好?」他又說。
「好!」她愉快地答應了。
「這才是乖女孩,這才是小星星,」他迅速地在她臉頰上吻一下。「記住!我們星期六的約會。」
放開心馨,他轉身大步回去了,連心馨臉上又羞又窘又喜的神色都沒看到。
他和秦愷都想幫助心馨母女,都想開解心馨,他們兄弟倆卻用了不同的方式,無論如何,秦康這種比較容易接受多了,且不論是否種下什麼因子,卻真正使得心馨高興和開朗了。
心馨收拾了絲絲甜蜜、陣陣喜悅,輕盈地回到家裡,這神情、這步子、這心境與她出來的相差何止千里?
客廳中燈光仍然亮著,暗角中卻不再有人,浣思已回到她的臥室。
心馨猶豫一下,想起答應秦康的話,鼓起勇氣敲響了浣思房門。
「誰,心馨嗎?等一等!」浣思的聲言,有著不平常的波動。「好——進來吧!」
心馨推開房門,浣思半靠在床上,雖是強裝微笑,那淚痕還不曾乾透,浣思——哭過了?她真是傷了媽媽的心,她真是——不孝,她真是該死!
「什麼事呢?小心馨。」浣思還是柔聲細氣、還是那麼心平氣和,她一點也不怪女兒。
「剛才是我不對,我來向你道歉。」心馨真誠地說。
「你是我的女兒,媽媽怎麼會怪你呢?」浣思微笑著。在床頭燈的照耀下,她臉上的疲乏加深了,尤其在她洗去了化妝之後四十歲畢竟是四十歲,再得天獨厚,歲月總會留下淺淺痕跡。
心馨心頭一酸,歉疚、後悔得更厲害。
「媽媽,我真的不反對你和麥叔叔訂婚。」她極快地說,「我真心祝福你,像姐姐一樣。」
「心馨——」浣思的眼圈紅了。她知道女兒曾經過了一段內心的爭鬥,她知道女兒曾忍受了不少痛苦,她知道。哎!她答應了正倫,這選擇可是對的?
「我會像以前一樣愛你,聽你話。」心馨再說。浣思的眼光中,她也忍耐不住的泣不成聲。「我一定不再惹你生氣、傷心,只要——只要你快樂和幸福。」
「心馨!」浣思支撐著坐起來。
心馨說聲「晚安」,一轉身奔回臥室,鎖上門,她倒在床上無聲地大哭起來。
這眼淚不再是傷心、不再是負氣、不再是反對,她只覺得仍是委屈。
是委屈!她將要叫正倫為「爸爸」了?
爸爸——哲凡?正倫?怎能不委屈呢?
星期六,浣思、正倫的訂婚要會已預定在希爾頓二樓的西餐廳裡,沒有儀式,只是請一些他們共同的朋友和一些音樂界的朋友。
浣思怕引起心馨新的感情波動,所以不曾告訴心馨,想來心馨也不肯出席的,何必說出來令大家為難呢?
浣思精神並不好,整個早晨都提不起勁兒,懶懶地靠在床上。她早已安排了鋼琴學校的事,王小姐會替她工作得妥妥當當,她一點也不擔心。晚上有宴會,她該去洗個頭,臉部該照照紅外線保養一下,她總不能病懨懨地去見那許多客人吧?然而——她連床都不想下。
中午的時候,她終於勉強起身了。星期六心馨下午沒課,會回來吃中飯,她一定要陪心馨一起吃。浣思心中也瞭解心馨的委屈,心馨對哲凡的感情特別深、特別濃,心馨當然不願接受正倫了,但——哎!浣思又在懷疑,她該訂婚嗎?
客廳裡有一個巨型玻璃盒,裡面盛滿了厚如天鵝絨般的鮮紅色名貴東京玫瑰,她知道是正倫送來的,在這方面,正倫是比哲凡體貼和慇勤多了!她輕輕撫摸一下那玻璃盒,女傭四姐從廚房出來。
「夫人,我以為你沒醒,麥先生送花來我也沒敢叫你。」四姐說,「中午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