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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我去找他。」心馨不等回答一溜煙跑了出去。

  「這孩子!」浣思搖搖頭,「秦康,謝謝你陪她玩,我知道你是很忙的。」

  「別這麼客氣,」漂亮的秦康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頭髮。「心馨是最可愛的小妹妹。」

  「心寧去了台中後她就很寂寞,又加上考大學的功課壓得她透不過氣,幸虧有你們兄弟帶著她玩,要不然真令人擔心。」浣思慢慢說。

  「擔心?你擔心什麼?」秦康不明白。

  「十八歲了,她還像個孩子般的單純,什麼都不懂,滿腦子幻想,你得多教教她。」浣思再說。

  「說得怪不好意思!」秦康和浣思很熟,他半開玩笑地說,「秦愷還可以教教她,他是好孩子,我——只怕愈教愈壞!」

  「你不是真壞吧?」浣思也開玩笑。

  秦康還沒答話,房門又開了,心馨拖著哲凡的手進來,小心馨已高到父親的肩膀了,父女倆真是十分相像。浣思著得發呆,當年離婚的,心馨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只到哲凡的胸前,日子使人的外表改變,小的長大,大的變老,日子——為什麼不能改變人的感情?

  「爸爸來了!」心馨笑靨如花,在父親旁邊,她顯得那麼滿足和興奮。

  「你——找我有事?」哲凡望著浣思,半晌,才轉頭向秦康打招呼,分明在掩飾那一絲不自然。

  「是!我想問你一點——問題。」浣思說得很含蓄。

  秦康對心馨眨眨眼,挽起她的手,識趣地說:「你們慢慢談,我們回去了!」

  「我明天再來看你!」心馨說,「爸爸,媽媽明天可不可以出院?」

  「相信還要多住幾天,」哲凡不置可否,「我想趁此機會替浣思檢查一下身體。」

  「不——」浣皺起眉頭。

  「多住幾天,媽媽,」心馨急急地打斷她的話,「我答應每天放了學來陪你。」

  浣思看哲凡一眼。

  「再說吧!明天你也別來,難得星期天,我這兒沒事的,放心。」浣思搖搖頭。

  「再見,爸爸。」心馨有絲依依不捨,卻不願打擾父母難得的相聚。「下次我再去看你。」

  哲凡揮揮手,他們走了。

  病房裡又只剩下了他們倆,當房門合上時,一絲奇異的溫馨在滋長著,很令人沉醉的溫馨。

  浣思凝視哲凡良久——他半垂著頭,在躲避嗎?

  「你今夜——並沒有要開刀的病人。」她忽然說。

  哲凡明顯一震,他料不到浣思會這麼問,一時之間竟答不出話。

  「你不必告訴我臨時取消了,」浣思咄礎逼人,「我相信——這也不是不去參加宴會的借口!」

  「我想——爾誤會了——」

  「一點也沒誤會,」浣思肯定地說,「你隱瞞了什麼事不肯告訴我,對嗎?」

  「你想到哪兒去了?」哲凡有絲狼狽,「我有什麼事需要隱瞞你呢?」

  「哲凡,雖然我們現在只是朋友,我——仍是關心你的,請相信我。」她說得婉轉而真誠。

  「我明白,我很明白。」他言不由衷。

  「我發覺——你是有些困難。」她不放鬆。

  「沒有!絕對沒有!」他舉起雙手,很誇張,「你為什麼總要朝這個方向想呢?」

  「是你自己引起了我的懷疑。」她說。

  「你懷疑什麼呢?」他抬起了頭,「我騙你有個開刀的約會?你不以為是我掩飾自己沒有風度、沒有氣量去參加你們的訂婚宴會嗎?」

  「你是這樣的人嗎?」她淡淡地笑起來,「當年——你根本就不再在乎我!」

  哲凡十分困窘,他不像浣思,他不善於用言辭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更不善於隱藏——他想做,卻做得很糟,浣思發現了,不是嗎?

  「浣思,我們似乎不該再提當年的事。」他說。

  「你甚至不想檢討一下當年誰是誰非?」她問。

  「事情已經過去,檢討——也不能怎樣,」他搖著頭。「浣思,我只希望你重視自己的健康,盡快動手術!」

  「我已決定,你一日不答應親自替我動手術,我一日不開刀,」浣思固執得像孩子。「即使真的盲了,失明了,我也不後悔!」

  「你這樣——豈不是為難我?」哲凡歎息。

  「你真這樣為難?」她盯著他看,「除非你有能說服我的理由!」

  「浣思——」他雙手插進口袋,竟是坐立不安似地,「你怎能在這件事上——這樣兒戲、這樣胡鬧?萬一視覺真受了壓抑和破壞,你叫我內疚一輩子嗎?」

  「你林原可以不必內疚,」她絕不退步,她在逼他講出真相,有真相的,是吧?「你原是台北最好的外科醫生。」

  「但是——浣思,你何必逼我呢?」他激動起來。哲凡,他也會激動,怎樣令人不能置信。「你何不忘掉我是個醫生呢?或者——你根本忘了我這個人好了!」

  「事實上,你是醫生,還是最好的!」浣思益發冷靜。她肯定知道,事情的確不簡單。「而且——十五年的相處,好的、壞的,又怎能忘掉?」

  「你——」他望著她,長長久久之後,終於歎一口氣,「我若說——我再不能為任何人動手術,你信嗎?」

  「什——麼!」浣思震驚得睜大眼瞎。

  「我這雙手,」他更激動得近乎崩潰了,「我這雙救過許多人、醫過許多人的手,今天再不能為任何人、即使自己的親人動手術了,你信嗎?信嗎?」

  「哲凡——這是不可能的!」她叫。百分之兩百的不能置信,為什麼這雙曾是最好的外科醫生的手不能再為人動手術?為什麼?為什麼?

  「可能而且千真方確!」他坐下來,頹喪而痛苦,天!這是堅強自信的劉哲凡醫生嗎?這是那個為了事業寧願放棄家庭、妻女的哲凡嗎?他——似乎真是面貌相同的另一個陌生人,哲凡——無論天塌下來,他絕不會變成這樣,絕不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浣思喃喃地,她被他嚇壞了,哲凡的話——在睡夢中也不會出現,怎麼可能呢?「你騙我,你在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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