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會做。」正倫點頭。
「你隨便坐一下吧,麥先生。」沛文進去了。
正倫卻沒有坐,他所發現的事正困擾著他,他開始思索一件他幾乎從沒想過的事,他全心全意地狂熱地愛著浣思,然而——他在浣思的心中佔了多少地位?可有地位?
為什麼他從來沒考慮過呢?為什麼?
心馨氣急敗壞地趕到中山北路哲凡的家中,那也曾是她的家,她熟悉地按響門鈴。
開門的福伯一看是心馨,立刻歡迎地開了大門,他似乎被吩附過,有拒絕客人的模樣。
「啊!二小姐,你不上學嗎?」福伯一個勁兒笑,「你從來沒有這麼早來過啊!」
「爸爸呢?」心馨沒心情敷衍。
「劉大夫在小客廳。」福伯似有所顧忌地往裡望望,「溫太太在裡面,你最好問她。」
心馨也不回答,逕自奔了進去。
溫太太卻攔住了她的去路,溫太太是禮貌的、溫和的,她看來也有苦衷。
「二小姐,你——」溫太太為難地瞄一眼小客廳。「你先坐一下,我去通報。」
「不必你通報,我見爸爸。」心馨大聲說,「你去做你的事,別管我!」
「二小姐——」溫太太腦色變得好難看,「請你原諒,劉大夫吩咐——任何人不見!」
「什麼V心馨瞪起眼睛,她誤會了溫太九「什麼人不見,難道我是他女兒也不見?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攔阻我見爸爸於
「二小姐——」溫太太尷尬地退後一步,心馨的話太重,重得她無法承受。「我不敢攔阻你,只是——劉大夫發起暉氣來——我們都害怕。」
「心馨,」秦康輕輕拉拉她,示意她冷靜。「別衝動,不關溫太太事,你要明白。」
「我一定要見爸爸1」心馨的堅定毋庸置疑。
「溫太太,讓她去,」秦康對溫太不微笑點頭,「所有的後果由我來負責,你放心。」
溫太太自然不想管這件為難事,她只是職責所在而已。有人替她負責,他當然樂得走開,她也知道自己必然阻止不了心馨的。
「是,秦少爺。」溫太太終於退出去。
心馨感激地看秦康一眼,還是秦康好,有他的陪伴幾乎沒有辦不到的事、沒有不順利的事,她信心大路,立刻走到小客廳門外。
「爸爸,我是心馨,」她用力敲門,「我能進來嗎?」
小客廳裡沒有回答,連一絲聲音也沒有。
「爸爸,」她提高了聲啻,「我能進來嗎?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爸爸——」
還是沒有任何回音。心馨轉頭冒秦康,困惑地輕扭門柄,然後緩緩推開房門。
小客廳裡是昏暗一片,大白天了,雙重窗簾仍然深垂,把陽光摒棄在窗外,裡面瀰漫著一種令人欲嘔的隔宿酒氣,空氣混濁得無法忍耐,隱約見到傢俱凌亂,怎麼——哲凡在裡面嗎?
「爸爸——」心馨掩著鼻子走進去,一面和秦康迅速拉窗簾\開窗,新鮮空氣和光亮一湧而入,他們也喜見縮在安樂椅中、凌亂又骯髒的哲凡。
「爸爸——」心馨不能置信地驚呼一聲,奔過去抱住哲凡的雙臂,「爸爸!爸爸!你怎麼了?你醒醒,爸爸——」
哲凡胡亂地應了兩聲,又再沉睡過去。著來他宿醉未醒,整個人幾乎都脫了形,心馨差點認不出來,哲凡幾時這麼亂、這麼髒.這麼憔悴、這麼蒼白、這麼懶散過?心馨印象中的爸爸是整潔、嚴肅、一絲不苟、健康又堅強的,面前這個醉漢——真是他?
「爸爸——」心馨傷心地哭起來,「爸爸——」
秦康皺眉,迅速出去,很快拿了一些冰水回來,用毛巾替他敷在額頭,又替他洗了把臉——臉上的油垢雖去,那亂鬍鬚、那蒼白——是哲凡嗎?
「劉大夫,醒醒,醒醒,」秦康輕拍哲凡的臉,「劉大夫,心馨來了。」
心馨也用力搖著哲凡的雙手,又大聲哭叫著:「爸爸,爸爸——」
哲凡又咿唔了一陣,終於勉強睜開惺忪醉眼,他像不認得心馨,望了她好半天,望得她都害怕起采。
「心馨——你來做什麼?」他滿臉不高興,「誰讓你進來的?我不見任何人!」
「爸爸,是我,心馨,你女兒,」她哭得好傷心,「我不是任何人,爸爸,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你快走,」哲凡不耐煩,」別來煩我!」
「劉大夫,我們想接你到醫院去一趟。」秦康說。
「去醫院做什麼?我在放大假,」哲凡神色好壞,「你們別項我,行嗎?溫太太——送客!」
溫太太為難又困窘地出現門邊,主人的命令不能不應,然而——又怎能送客?心馨是客嗎?
「我不走!」心馨怪叫起來。平日她是個脾氣很好的小女孩,一旦生氣,甚是嚇人。「你趕我也不走,除非你立刻跟我們去醫院!」
「我不去!」哲凡不耐煩極了,「還不走?我討厭看到你們任何一個,快走!」
「不走!」心馨固執得像條小牛,「要走和你一起走!你知道嗎?媽媽——正在手術室裡,等著你去開刀!」
「等我開刀?」哲凡說。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是主世界最好笑的一件事了,他笑得眼淚也流了出來。「等我開刀?天下——有這種荒謬的事嗎?哈——等我!」
「一點也不好笑,」心馨收拾了眼淚。「曾沛文叔叔替她開刀,她只要你在旁邊。」
哲凡呆怔一下,帶淚的笑聲消失了,他又不耐煩。
「為什麼要我在一邊?多此一舉!」他說。
「她對你有信心,你能幫助她和病魔奮鬥、掙扎,曾叔叔這麼說的。」心馨正色說。
「荒謬!」哲凡拍桌子,酒杯跌落在地毯上。「她開刀——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事?」心馨驚天動地地尖叫起來,「你是爸爸,她是媽媽,怎麼不關你事?」
哲凡把臉傳開一邊,聲音也變冷。
「以前是——現在你為什麼不找正倫?」他說,「他該最有資格激起她的掙扎、奮鬥心和求生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