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進賀——」宦官朗聲道。
鼓點敲響,只見有數名身材魁梧的舞者徐徐入殿。
眾人細看,才發現原來這鼓聲並非樂手所敲,那八名舞者肩上抬著一隻圓池般的鼓,而鼓上立著一名紫衣女子。
她輕紗遮面,舞服似魚鱗般閃閃發亮,裸露的臂間、頸間繪著精緻銀荷,彷彿墜入凡塵的仙子,一剎那奪走了滿堂賓客的視線。
她在舞蹈,那鼓聲便自她的赤足下發出,節奏點點,韻味獨特。
這就是老太妃們送他的禮物?呵,老太妃真是瞭解他的本性,知道他喜歡美女,便送上個可以觀賞的美女——但曾幾何時,他的稟性變了,這世間只有一個女子能讓他欣喜。可惜她現在對他而言,就像是在天之涯、海之角。
眼前的舞姬倒有一副酷似她的身材,那舞姿應該也與她水平相當吧。
紫衣女子愈跳愈快,腳下鼓點也愈來愈急,節奏變幻中,她旋轉起來,彷彿一隻天鵝,旋出絕美的舞蹈。
她衣袖飛振,袖上的閃光也愈發炫爛,她的面紗在鼓聲停頓之時,隨之滑落。
若不是這鼓聲的忽然停頓,明若溪也不會再度抬頭。他驚訝地發現,如果自己錯過了這一幕,會抱憾終生。
那面紗之下,是暮紫芍的臉。他日夜思念的人,從鼓上躍下來,走到他面前。
「溪,」清悅的聲音響起,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來見你,想問你一句話——願意跟我走嗎?」
賓客們隔了半晌,才一片嘩然,朧月夜也隨之反應過來,拍案而起。
「大膽女子!來人,把她拖出去!」
「皇上,紫芍是我的乾女兒,」孟太妃從容開口,「怎麼,連這個面子也不給哀家?是想把哀家一併拖出去吧?」
「老祖宗您……」朧月夜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兒臣不敢,只是您什麼時候……」
「紫芍在宮裡的時候,哀家就特別喜歡她。唉,咱們這群老廢物,日子無聊透頂,若不是她和溪兒每日跟咱們打麻將作樂,恐怕這一把把老骨頭早就悶進棺材了!咱們雖然年紀大,可記性還算好,總想著要給這兩個聽話的孩子一點獎賞。現在,機會總算來了,哀家無意中得知,紫芍跟溪兒兩情相悅,自然要幫他們一把嘍!」
「老祖宗,婚姻大事豈是兒戲?若溪今天要迎娶雪燕公主,這是舉國皆知的事,咱們大煜豈能出爾反爾?」
「這不難呀,雪燕公主也可以娶,」孟太妃嘻笑,「不過,得先問過雪燕這孩子,你願不願意給咱們溪兒做妾?」
「做妾?」雪燕公主彈跳而起,「我是公主,她是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做妾?」
「憑他們已有夫妻之實,而你和溪兒——還沒有!」
滿場頓時鼎沸,雪燕公主氣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我可聽說,南閣王明若溪素來風流,跟他有夫妻之實的女子應該不少吧?如果個個都登堂入室,那還得了?」她顫抖地反駁。
「對呀,跟溪兒有過夫妻之實的女子是不少,但只有咱們紫芍——懷有身孕。」
此語一出,連明若溪都驚愕得說不出話。
「若溪,你可是答應過朕的!」朧月夜逼迫道,「難道你願意為了一個女子,做背信棄義之人?」
「皇上您自己呢?」暮紫芍笑,「您是守信之人嗎?您敢說,這些年來從沒做過一件背信棄義之事?如果有,那麼若溪就沒有錯——他不過是在遵循一國之君的言行準則罷了。」
「你……妖女!若溪還沒回話呢,別以為他會答應你!」朧月夜頭一回氣得心胸激顫。
「他若不答應我,也成!」暮紫芍昂著頭,「那我就回鼓上繼續跳我的舞!」
回鼓上繼續跳她的舞?什麼意思?難道她不知道身懷有孕的人不能行為如此激烈嗎?明若溪幾乎想立即衝下席,穩穩地抱住她,不讓她亂動。
「妖女……你這是在威脅若溪!」
「對呀,算是威脅,怎麼,不能嗎?」暮紫芍反諷,「比起皇上您的『威脅』,我這份量無足輕重。」
一時間,朧月夜竟然答不上話。
「溪兒,你來——」孟太妃招手,明若溪順從地俯到她身邊。
私語俏俏,擦過耳際。「溪兒,你不必害怕你二哥,宮裡,還有我們這群老骨頭呢。我們能活到這把年紀,自然是有活到這把年紀的能耐。看,你二哥現在當了皇帝,平時雖然不可一世的模樣,見了咱們,也得畏懼三分。
「當初定下夏侯雪燕給你,是咱們這群老糊塗的餿點子,原先盤算著你做了夏侯國的駙馬,可以少受你二哥一點氣!那時候,你怎麼不說出紫芍的事呢?早知道,我們也不會犯這個錯了!幸好,現在彌補還來得及!溪兒,放心跟紫芍去吧,你二哥不能拿你們怎麼樣,至少,在咱們這群老怪物的有生之年。」
整整他的衣襟,似有依依不捨。「溪兒,你陪我們打麻將打了這麼多年,別人說你居心叵測,可我們不管——這宮裡,也只有你和紫芍肯花點心思在我們身上,無論出於真情還是假意,都叫人喜歡。還記得你娘親嗎?那時候,咱們這群姊妹雖然不太跟她說話,可對她的勇氣著實佩服,不像我們,苟且偷生的。你娘親也希望你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對嗎?」
明若溪微微一笑,轉身牽過暮紫芍的手。掌心一觸,雙方緊緊相握。
「多謝幾位太妃。」他說。
話音剛落,甩掉一身新郎的紅袍,露出雪青色的衫,大鵬展翅般擁著懷中的紫人兒掠出殿堂。
「唉,以後沒人陪咱們打麻將了,寂寞呀!」
眾賓客震驚,朧月夜跺足,夏侯國君領著哭泣的女兒拂袖而去,孟太妃道出一聲幽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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